游静云那时是真正的幸福。
可她已经不在了。
想起她,南蓁敛了敛眸子,唇边一丝浅笑,带着疏离,“陈伯伯,好久不见。您...变了很多。”
“我?”陈朝清用双手扶着檀木拐杖的龙头,爽朗地笑起来,“陈伯伯已经半截入土啦,再变也变不出花了。倒是你,我们上一次见面你才八岁。”他用手在腰下比划了一下,动作不如他笑声利落,“才到我这儿。你抓着我的西装,让我给你买糖吃,一点也不怕生。”
南蓁看得出他在努力回忆,但太过久远的记忆随着时间,已经如同他浑黄的眼白,变得模糊不清了。
最终,他叹息一声,有些哀切:“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朝清看起来比章俊良更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可她很清楚,他绝不善良。
南蓁眼里的笑容淡了两分,“哪里。”
陈朝清在隔壁为她准备了一桌筵席,“来,陪陈伯伯吃个晚饭。”
南蓁这才发现,他走路姿势怪异,左腿跛行,整个左半边身体都不太利索。
陈朝清口吻平淡地说,“几个月前中风了一回,捡了半条命,落下一点后遗症,所幸还能吃喝。”
他咂了咂嘴,自嘲一笑。
这份泰然自若的淡定让南蓁不由佩服。
出了棋室,穿过中庭和一间休息室,餐厅在最后。
足够容纳二十个人同时用餐的圆桌上已经摆满菜肴。
南蓁跟着陈朝清的脚步进入厅内,晃眼看见上首坐着一个人。
包间里灯光璀璨,水晶圆盘折射出迷离的白光。
南蓁视线一花,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陈朝清腿脚不便,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气喘吁吁,“蓁蓁,来认识一下。”
端坐在最上方的那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抬眸望过来。
黑发,浅唇,太过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种病态的阴郁。
那双有如深潭般冷冽的双眸,任凭这里的光线再亮也照不透。
随着眼前逐渐清晰,有嗡嗡的耳鸣同时在耳边炸开,很快蔓延到后脑深处。
深入的刺痛让南蓁止不住皱眉。
她整个人像溺在水里,陈朝清的声音闷闷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儿子,陈厌。”
第28章
南蓁此刻才明白, 他在家里说的一会见是什么意思。
僵硬地坐下来,陈厌的视线越过圆桌,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冷淡的目光就像探照灯, 南蓁感觉自己被剖开来, □□地躺在手术台上, 正等着他随时从她身上切下一块肉。
她面无血色。
像个死人。
“蓁蓁, 我这个儿子不太让人省心,这一年多, 你肯定照顾他照顾的很辛苦吧。陈伯伯在这谢谢你了。”
陈朝清端起白玉茶杯, 遥遥地跟她碰了碰。
南蓁几乎丧失了所有知觉,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感觉自己扯开嘴角, 抿了口热茶,滚烫的。
尖锐的刺痛在她上颚烫出一圈皱缩、发白的泡。
舌尖不自觉舔了舔那块即将脱落的皮肤,疼痛起码让她知道自己还没死。
陈朝清又和陈厌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
耳鸣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仿佛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他们的声音迟钝得像另一种嗡鸣。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那块肉几乎被挖破。
南蓁失神地看着陈厌望过来。
依旧是那张如山泉般凛冽的脸, 她从来没看透这片纯净之下藏着什么。
她忽然想,一直以来,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她在他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
他们朝夕相对,陈厌是什么时候和陈朝清联系上的,她竟浑然不知。
她真蠢。
每每在她内疚的不敢看他眼睛的时候, 他是不是也在偷偷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此时此刻,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想看到她惊讶崩溃,或对他愧疚到痛哭流涕?
陈厌大约是被她可怕的神情吓到, 她看见他猝然收紧的眼眸,汹涌的黑色铺天盖地朝她狂涌而来。
突然间, 南蓁认知里的世界整个颠倒。
天地对调,脚下深色的大理石出现在头顶上方,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