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只被人收养的流浪狗,任何忽视都让他警觉是否会被再次丢弃在深夜。即使梦里也一样不安。
南蓁到这种时候就会心软的不行。白天的悸动入了夜,酸酸胀胀的填满胸腔。他忧郁的眉眼在夜里看起来依然有易碎的美。
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和脸颊,给他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又怕吵醒他, 便轻轻把手放给他。
指尖一点点移到他的手边,感觉到她的存在, 他会立刻握上来,大手完全包住她,像心爱的物件失而复得, 他牢牢抓紧,梦又重新变得安稳。
南蓁强压下内心的异动,以为他只要手里抓着东西就能睡着,就像哄睡婴儿的安抚巾。她试着把被角塞给他。他不要。玩偶也不行。即使送到他手里, 下一秒就被丢开,他执着地寻找她。
陈厌对她的需要太过明确。
她一直知道。
看着憋屈在贵妃榻上的那个负气背影, 南蓁惊觉她对六年前的细节记得这样清楚。
她轻声,“陈厌。”
没人回答。
她勾起身子看了看,“睡着了?”
他一动不动,后背绷紧的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南蓁于是躺回去,关掉台灯,“好吧,那你就在那睡吧。”
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耳畔响起一道疾风,男人黑色的身影箭一般射过来。
南蓁抿唇,笑到一半,被捞进一方温凉的怀。
陈厌的喉结抵着她的额角,架势是想闷死她,手却温柔的在她背上抚了抚。
南蓁拧他肩膀,“不是睡着了吗?”
“不是你让我上床?”他吃痛也理直气壮。
南蓁轻笑,“那你还挺听话。”
她在他怀里笑得欢,肩膀缩着,整个人软得像一团棉。她总是冷静,疏离,心和所有人都离得远。她很少流泪。几乎都在他面前。为南振国,为游静云,或许也为他。
这些年陈厌总是梦见他们站在游静云墓前。碑上的女人笑得天真,南蓁站在身边,脸上的泪和天上的雨一起飘。她们离他很近,又很远。他伸手够不到任何东西。无止境的虚无像怪兽张开了巨大的嘴,空洞将他吞噬。
他收紧手臂,她纤瘦的脖颈卡在臂弯里,越来越用力,好像真的要勒死她。
可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看他的目光,舍不得她笑的模样,舍不得她的泪在他脸上流淌。
他陷在毁掉和珍爱的边沿。
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悬崖。爱恨交界是他的方位。
黑暗里,他漆黑的眼瞳诡异的闪烁。
南蓁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在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埋进去,唔哝道:“陈厌,我累了。”
头顶的人没有说话。
轻如羽毛的吻细细柔柔地落下来。
良久。
似乎有谁在叹息。
“睡吧。”
-
第二天中午,纪向隅打电话来跟她确定迷城他们已经在餐厅了。
南蓁正准备出门,“知道了,我马上上去。”
卫生间里,洗漱完的男人走出来。
陈厌病刚好,南蓁不准他不穿衣服就出来吹空调,他随手拿了她昨天穿的浴袍。袍子没系腰带,敞开一线紧实的肉/体。
分明的线条滴着水,冷白肌理只是看就能感受嫩弹。成熟的体魄劲瘦而强健。黑发滴着水,眼瞳亮得透彻。走过来,漫不经心地俯身,听她电话那头的声音。
他一靠近,沐浴后的温度熏着香味直冲南蓁鼻腔。不是她爱的幽淡莲花气味。她往后仰了仰。
纪向隅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浴袍领口还有她昨天留下的味道,今天紧贴着陈厌的脖子。有莫名的旖旎和羞耻涌上来。
她低下眼,错开身,避开他似笑非笑的脸,“嗯,知道了。”
南蓁走到门边,穿衣镜前,她若无其事地换鞋,打开门,回头叮嘱时的声音挺平淡。
嗯,她觉得她很平淡。
“我去一下就回,你自己点东西上来吃。”
陈厌倚在不远处的墙面,颀长的身影斜斜的立着,抄着手,慵懒地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南蓁管他在想什么,转身就出门去了。
酒店餐厅在二十楼。视野不错,环境也雅。
纪向隅说迷城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