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飞机落地,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连日光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她迈出去的脚步,竟也产生了瞬间的犹疑。
这种情怯,实在不该。
拥堵的路段终于通过,黎川大学翻新过的校门近在眼前。程影靠边停车,放下祁纫夏之后,听见她对自己说:“我大概要过一两个小时才能出来。这附近有家商业中心,你停那儿去,顺便逛逛,要是看中什么,刷我的卡就行。”
一张长方形卡片,被拈在两根纤长的手指之间,从车窗递了进来。
程影知道老板的脾性,从善如流地收好,道了谢。
祁纫夏转身走进校门。
“哎呀呀,大忙人,总算把你盼来了!”
礼堂门口的花圃前,徐今遥隔着十几米就冲她招手,生怕祁纫夏看不见自己似的。
祁纫夏自知比约定时间迟了一会儿,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来迟了。”
徐今遥挽住她的胳膊,一起往礼堂里走,“好吧,看在你今天刚回黎川就来赴我约的份上,先不和你计较了。”
两人走进场内,找到前排正中的两个空位,弯腰钻进去落座。第一个节目已经结束,主持人正在报幕,台下摄影师找准角度拍照,闪光灯一闪,主持人眼睛也不眨,笑着鞠躬退场。
“思遥的节目是第几个?”祁纫夏转头问道。
“第五个。”徐今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机上的聊天界面,“我妹的心理素质还真不错,都这会儿功夫了,不好好做上台的准备,还在和我商量宵夜要吃什么。”
祁纫夏宽和地笑:“心大也是一种本领。”
徐今遥飞快地发过去一句话,低声笑了笑:“我昨天才和雨桐说起这事,给她高兴坏了,说什么‘后继有人’,还说要不是她最近在排戏,一定赶回来看。”
徐今遥的妹妹徐思遥,比她小八岁,正在黎川大学历史学院读大二,和曾经的祁纫夏和朱雨桐一样,都是戏剧社的成员。
今年学年末的社团展演,他们社团要演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徐思遥在里面演女主角美狄亚的侍女。从戏份上看,这个角色有点像打酱油,不过她倒是自得其乐,郑重其事地叫来姐姐观看自己的舞台首秀。
“雨桐的戏,是不是马上要开始巡演了?”祁纫夏问。
“对啊,第一站就是咱们黎川呢。到时候我们去捧场,也见见这位编剧大人。”
在祁纫夏认识的人里,朱雨桐算是转行转得最彻底的一位。她研究生出国念了戏剧文学,后来经由介绍,回国进入某位知名导演的戏剧工作室担任编剧,作品颇受业内好评。
“一定。”祁纫夏回应她。
台上正在进行的,是一个古典舞节目,灯光被调成柔美的浅绿色,领舞水袖轻扬,柔韧地下腰绕腕,引得台下一片惊艳之声。
徐今遥在祁纫夏耳边絮语:“夏夏,这次见你,我总觉得你瘦了。”
“有吗?”祁纫夏自己倒是浑然不觉,“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徐今遥轻啧一声:“果然呐,霸道总裁不好当……”
祁纫夏没忍住笑,随即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在她这戏剧性的六年里,虽然从未回过黎川,但故友总能跨越山水,千里迢迢地来和她相聚。
上一次见到徐今遥,正是去年的国庆假期,她和沈蔓一起北上,来到祁纫夏当时所在的青州市看望她。
本科毕业后,徐今遥不负众望地收到了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在黎川大学继续读了三年,现在正在一家外企工作;沈蔓照旧专心拼事业,前段时间刚刚晋升为部门的副经理。
所有人都在变好。
也包括祁纫夏自己。
走神时,身体内外的时间流速仿佛失去统一。等到祁纫夏被观众掌声惊得回神时,才发现戏剧社的节目即将开场。
徐今遥激动得拉着她的手:“快看快看,思遥在那里!”
祁纫夏微笑,随着大流鼓掌。
聚光灯缓缓亮起,演员就位。
“美狄亚,
神明把你带到了
这难航的苦海上。”
……
*
从黎川大学出来,是将近两小时之后的事。
社团表演结束得挺早,徐今遥拉着妹妹在后台合影。徐思遥妆发还没卸,和徐今遥同框入镜,简直像时空穿越,祁纫夏帮她们举镜头拍照,自己都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