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铮俯身,轻轻拂拭去谈竞成相片上的灰尘。
相片是谈竞成去世前两年拍的,那时他四十六岁,探进镜头的目光灼灼如星火。谈铮和他隔着生死的界线相望,百感交集。
孟宁还在絮絮:“小铭今年没来。他的孩子刚刚出生,需要照顾,你肯定能体谅他。”
“他是三个孩子里最早成家的……其实也不早,都三十几的人了,一直拖到前年才结婚。他说了,明年这个时候,一定带着家人来看你。”
“小铮和小钧,我是不指望他们了,大概都是独身的命。只要能身体健康地过一辈子,也挺好……”
谈铮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孟宁。
“妈,你别和爸说这个,”谈钧说,“我们自己心里都有数的。”
孟宁低低叹了一声。
“孩子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眼中浮起淡淡的哀伤,“竞成,这段时间,我总会想起你。”
谈铮和谈钧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往边上走开一段长距离,留给孟宁安静倾诉思念的空间。
“抽一根吗?”
谈钧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头也不回地递到谈铮面前。
“谢谢了。”
谈铮接过,掏出打火机点着,低头吸了一口。
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足以确保烟雾不往孟宁的方向飘散。谈钧同样点了一支,慢慢吐出一口雾气。
“我觉得妈又瘦了。”谈钧说,“你联系的那家疗养院,确定靠谱?”
谈铮把烟灰掸进旁边垃圾箱自带的烟灰缸里,“当然。祁建洲都住那儿。”
他有些反感谈钧无端的猜疑。
“你平均几天去看她一次?”
“一周去一次。”
“太少了。妈年纪大了,需要人多陪陪。”
“你的意思是,我疏于照顾,你得回来陪她?”
“我也是她儿子,难道不可以吗?”
“不可以,也不需要。”
谈钧的烟抽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手上就已经只剩下烟蒂。他眉间大有不悦,把烟头掐灭,对着谈铮说:“爸爸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你这么对待妈妈,恐怕不能瞑目吧?”
“别拿爸妈做借口。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那点心思?”
谈铮冷眼盯着他,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从前她那样闷在房子里,身体有任何的好转吗?你从来没问过她的意见,自己就直接替她做了选择,这真的叫做为她好?”
谈钧被噎得说不出话。
在涉及孟宁的问题上,他罕见没占到上风。
谈铮也懒得再和他计较,熄灭了手里的小半截香烟,由着迎面而来的风吹去身上的烟味。
一切重新归于沉默。
谈铮看着手腕上的表,估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率先提步往孟宁那边走去。
谈钧慢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妈,我们回去吧。”谈铮来到孟宁跟前。
孟宁抬头,勉力对着两个儿子微笑:“好。小钧这次回来,要住几天?”
谈铮和谈钧异口同声:“三天。”
孟宁:“小铮,你帮我和疗养院那边说一声,这三天,我就住家里,等小钧去了松岭,我再回院里住。”
谈铮点头,没有异议。
*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
第四天下午,谈钧坐上了返程的班机。
彼时,谈铮坐在办公室里,刚刚接听了孟宁的电话,说是疗养院已经派车来接,她正在回去的路上,语气挺轻松。
谈铮侧头望着窗外,夕阳倾颓,日色正在趋于黯淡。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力。
小时候,谈钧最受谈竞成喜欢,谈铭嘴甜,和孟宁更亲。唯独他生性不太爱说话,叛逆期又来得早,是哪头都不讨喜的第三人。
谈钧和谈铭,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的战线,刁难与无视,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人生的初始课程,在家庭里习得。
很久以后,谈铮才猛然发现,对于别人的恶意,他可以完全自如地应对;爱意,才是真正让他手足无措的东西。
凌森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谈总,航空公司的人来电话,问您近期有没有乘坐航班出行的计划,根据他们那边的数据,您名下的里程还有尚未兑换的。”
谈铮刚忙完家中的事情,公务方面,短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