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得到一些照料,但也一定会得到抱怨声和白眼。可是他忍不住会往那儿跑。那里不用听一遍一遍的叹息和手抚摸过来时同时带着的沈重,也不会嘴里听着常常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大姐姐嘴里夸张地喊着“少爷真聪明”丶“少爷真孝顺”丶“少爷以后一定会和尊上一样成为人中龙凤的”,但他的眼睛能看的分明,那人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但有一天,他唯一的秘密基地没有了。
一个不速之客住了进来,就像别的院落一样。他们会是这些院落暂时的主人,从此他仍旧可以到处跑着玩儿,甚至他们还会盛情邀约自己,摆上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但是,他讨厌那些人。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感觉不喜欢。
他有点儿伤心,得新找秘密基地了,而且还不一定找的到,但是他不会去人争执,也不会表现出不满,沈默和麻木是最好的保护罩。他甚至不打算让人发现自己,打算就这样悄悄地走掉。
但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于是下意识地躲到了廊柱的背后偷看,是一个白长杆儿,他头上裹着白头巾,身上裹着白纱,一丁点儿皮肤也没有露在外面。虽然看着老长一个儿了,但路却不比顾之川走的利索,不仅一歪一歪的,而且他还是延道扶着墙和栏杆才走成了个蚯蚓的样儿。
小孩子没有见过这么“逊”的大人,瞪着眼睛观察着这只白色大蚯蚓,然后,他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小孩儿瞬间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是我干的。”
他还不恐惧疾病与死亡,但他万分恐惧“他弄坏了这个院子的主人”这个概念。好在过了一会儿,有细碎的呻吟从那个长白条躺着的地方传来,同时在小孩一眨不眨眼的注视下,那人动了动,不发出声响了,但也没有爬起来。
?
过了许久,小孩儿从探出小半个头,到探出大半个头,再到探出大半个身子,他突然看见那个长白条拉扯开了一点儿遮面的白头巾,对他笑了下,然后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啊。他没有坏。
那人似乎看着这个小孩儿呆呆的也不动,又朝他笑着眨眨眼,歪着头用手指和眼神鼓励他去亲吻自己的脸颊。
长白条就着倒地的姿势,调整到一个舒服的状态后,就懒洋洋地来逗弄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孩儿,但孩子很高兴,哒哒地跑过去后,把自己的口水送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得了声,“小调皮鬼。”
喜欢他。
小孩儿表示喜欢的方式很直接,那就是拉着他一起玩儿,可是这个长白条真的懒的令人人发指。他连脸上的口水都懒的擦,就闭上眼睛,就地欲睡。
“a”小朋友朝他发出了喊话。
长白条闭着眼睛死去了。
“啊。”小朋友凑近了他的耳朵。
长白条一动不动,十分安详。
“aaa啊啊啊——”
小喇叭没有得到回应升级了。
于是长白条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来看他哭没哭,确认这个小孩儿没有哭之后,他又心安理得地合上了眼皮。
一向乖巧的连夜半喂奶都不哭不喊的小朋友却突然闹了脾气,他伸手拍打了下那个人脸。这是唯一一个他能打到脸的人,别人哪怕是他母亲,连抱都不会多抱他,而院落中再没比他更弱小的人了,所以他能“欺负”的了谁呢。
但打了人,某个小家夥就后悔了。他赶紧低头趴过去给他吹脸,“哦哦,不哭,不哭。”
长白条没有哭,但小朋友把人哄着哄着,就簌簌地掉眼泪。
泪珠砸到了脸上,那人睁眼,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大人默声哭泣完全可以理解,但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居然能静默无声地泪如雨下,还是揪人心肠的。
尤其是,这还是个相当可爱的小白团子。
那个长白条面露不耐烦,抓住他的手,又给了自己脸上一下,“没事,抓不坏的。”
暴力安慰孩子的方法,并未见效,反而让小朋友哭得更厉害了,而且开始带起了声儿。
长白条换了种方法,他捧来漂亮的鲜花,没用。拎出纸张鲜艳的糖果,也没用……
终于,他看着这小孩儿,也开始静默无声地流泪。
眼泪夺眶而出,仿若不绝之江水,源头丰沛,长流不断。
他唇角含笑,但仿佛就是悲伤本身。
“a”小朋友霎时止住哭喊,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