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榆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微微挑眉:“什么?”
“我的工资是完全不能覆盖这里的房租的。”
叶榆见他又恢复成这小古板模样,存心逗他:“是吗。那怎么办呢。”
段越泽又不说话了。他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长出嘴巴,也后悔自己拥有该死的自尊心。明明这是穷人最不该有的东西。
叶榆侧身撑在沙发上,直视段越泽,微微笑着:“老师告诉你,小朋友,你的价值不是自己决定的。我有这个需求,认为你值这个价,那你就值。”
段越泽的目光渐渐移到桌角那盘被叶榆吃了一半的苹果,缓缓开口:“知道了。”
“行。知道了就洗洗睡吧。”叶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了电影,嘴里嘟囔着“累死了”,往房间走。
客厅只剩下段越泽,和一盏独自放光的灯。
昏暗里,段越泽再一次坐在沙发上。
思考。
真的要在叶榆家住下么。但是……好像也别无选择吧。
真的别无选择么。真的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了么。不见得吧。命还在啊。你也没到弱不禁风没法流浪的地步吧。
为什么忽然选择停止漂泊了呢。
想起叶榆的背影……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按道理来说,他早就回房间了吧。今晚为什么还在客厅,是在等什么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已经决定在这住下了吧?
段越泽在微弱的灯光下幻视四周,一切都干净而整洁,似乎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所以自己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走到自己的房间时,听到叶榆房门里传来几句交谈声,听着像是在打电话,但具体内容听不真切。
接下去几天,温度再降新低。走路上,一阵风刮过来能把人的皮肤割破。
临出门,叶榆递了条给段越泽,嘱咐他一定要戴上再去上班。
九点半,段越泽盯着手里的围巾,挣扎到九点四十的时候,才勉为其难戴在脖子上。在街头每走一步,就感到脖子上围巾贴着他跳动一下,跳上跳下,倒是把脖子给摩擦得滚烫起来了。
进店,老赵一眼就看见段越泽脖子上的围巾,夸道:“嘿!今天换造型啦?这围巾怪好看的啊。”
段越泽感到很热,把围巾摘了,拿在手上“嗯”了一声,等老赵去和面的时候,找了厨房里最干净的地方,把围巾放在上面。
晚上下班,段越泽洗了手擦干净,正准备去拿东西回家,老赵叫住他:“哎小段啊。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啊。我听小刘讲了,哦就是松金大学的学生。你不是松金大学的吧。”
段越泽没想到老赵早就知道了,点点头。
老赵又说:“那还是照例啊。明天他们放寒假了,我们也不开了,最近天儿冷,我女儿上学太辛苦,我们打算开车接送,就不营业了。你就过了年初八来就行哈。”
段越泽听完,说了句“知道了”,拿着围巾踏进冬夜。
街上行人零星,段越泽打量着走在他前面的小老头。那人穿着白色衬衣,骨头从衬衣里透出来,走几步路就咳嗽一声,看样子骨头之间毫无支点,随时错位散架。
段越泽迈着匀速步伐,但很快就比小老头快。
越过小老头,段越泽瞄到他手里拿着的一串佛珠子。这珠子在他手里快速捻动,小老头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念念有词的。
正当段越泽打算收回目光,那老头却是站在原地不动,生气地看着段越泽了,骂他:“看什么看?”
段越泽沉默地加快速度。
谁知道那老头追上来抓住他,速度和力道都比他表面上看起来强悍许多。
段越泽被他按住,不想被讹上惹麻烦,只好站定不动:“您要干什么?”
“小伙子。我看你面相,不对劲啊。”
段越泽:“不用你说。我知道。”
老头:“知道什么?”
段越泽不答。
老头又看了他两眼,啧啧几声,叹道:“触底就会反弹啊。小伙子。”
段越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头放下手,重新捻珠子:“贵人运也强。只可惜……”
段越泽终于有了反应,紧盯着老头的嘴巴。可老头却卖关子般不说了。
段越泽:“有什么可惜的。”
“你的苦难是暂时的。孩子。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我不会看错的,你的难还没受完,但好在有贵人相助。一切都会过去的。”老头说完就走进寒风里。
段越泽定在路灯下,过会儿,影子被灯光拉长,变短,拉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