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的信任一文不值”,她又问:“王爷是如何知道,那陈家要坏事的?”
陈家人要坏事,她是猜的。瞎猫逮着死耗子,叫她猜中了。可她不信,他也是猜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俗语有云,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本王手上的刀快要落下去了,陈家人,怎会依然无动于衷?”
朱楹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
徐妙容正想回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土地是陈家人的爹妈,你清丈土地,是在杀他们的爹妈,便又听得:“王家的地,的确有些。”
想了想,他用了“棘手”一词。
他提到王家,徐妙容这才想起来,今日出门前,他提到王家的事已有些许眉目,原本她是要细问的,只是后来苟家人上门,她没顾得上。
这会他又提到王家,她便正色,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朱瞻基也支着耳朵,急急忙忙道:“四姨爷爷,哪里棘手了?”
“王铁牛名下多出的地,是清水里里长的。”
徐妙容:!
和朱瞻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果然人面下面,可能会是一颗兽心。
清水里的里长,昨日他们便见过了。量地是大事,又是从清水里开始的,里长自是,不得不出面。
徐妙容记得,那里长一把年纪,胡子花白,看着就是一张好人脸。当时村民们集体拦着他们时,老里长还苦口婆心地劝了。
虽然,没劝动。
但当时,有那跟着大人来凑热闹的小孩子笑嘻嘻问老里长要炒豆子,里长还笑眯眯地给了。有一个孩子不小心掉到了水沟里,老里长还用自己的衣裳帮他擦身上的水渍。
多淳朴的乡里情啊,多好的里长啊!
这是朱瞻基在她耳朵旁感叹的。哪知道,不过一日,里长的假面便被拆穿了。一时间,她既心疼王家人,又心疼“单纯”的朱瞻基。
朱瞻基的确有些失望。
想到平日里从朱棣和朱高炽口中听来的,他忙问:“四姨爷爷,这便是,我爹和爷爷他们说的飞洒吗?”
飞洒。
徐妙容也默念着这个词,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声。
虽没吃过猪肉,可她在历史书上见过猪跑,隐约记得,所谓飞洒,便是富人为了躲避赋税,通过不正当手段,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化整为零,分摊挂在别的农户头上。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由富人承担的赋税,便由别的农户承担了。
今早同朱瞻基说起王家之事时,她就在想,不是苟家,会不会是朱家、张家、李家,或者别的什么家把自个的地挂在了王家头上。
她不过是猜测,并无十足把握,可,现在朱楹却证实了她的猜测。
王家的地,是被里长飞洒的。里长不是第一个飞洒者。在他之前,还有苟家。苟家名下少了的地,没有飞洒在王铁牛头上,却有可能飞洒到张铁牛、李铁牛、黄铁牛头上。
俗话说,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其实背后已经有无数只蟑螂存在了。若说苟长生是第一只蟑螂,那么,里长便是第二只。
而在他们背后,还有第三只、第四只……
蟑螂们飞洒着自己的土地,被飞洒者或有不知情者,只以为朝廷赋税加重了,或有知情者……
想到“知情”,忽又想到王铁牛的异样。
忙问了一句:“王爷,王铁牛是知道那多出来的地,是里长的吧?”
王铁牛的惊讶,却太过稀松平常。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被飞洒了,却又,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事。
“他的确知道。”
朱楹回了一句。
伸手,轻轻推开一扇窗,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脊上,沉默了片刻,他才又道:“王铁牛在十里外辟了两块荒地,此事暂无人知。”
徐妙容眼皮子动了动。
她明白了。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虽说里长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可他手上有权。碍于里长权势,王铁牛选择隐忍。
而大明律规定,谁开荒,荒地归谁,开辟的荒地,不用交税。王铁牛这是,自知无力反抗里长,所以选择另找土地?
之所以不敢声张,怕是一来,恐事情未成,他人争抢。二来,荒地变合法土地,需要经由里长的手,他不好得罪里长。
可,已经被骑脸输出了,焉知别人会不会再次骑脸。她觉得,王铁牛或许乐观了。也许,他的退让,并不能换回他想要的安宁。
“二小,他……他一定帮他爹开过那荒地吧。”
朱瞻基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想啊,十里外,好远好远啊。翰林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