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生幽在几十年前就说过,他在斗蛐蛐儿。
眼下,浊弧变成了挑唆争端,刺向蛐蛐的针。
浊弧想:要戳穿大殿下吗?说出全盘算计有用吗?
没用,没有证据。
更何况,大殿下待他救命之恩,即便言明要他豁命去还恩情,他也不会打半个磕巴。
可宫生幽没有,他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这让浊弧更想接近对方丶效忠对方丶一头扎进去,义无反顾。
浊弧太希望能将自己的魔灵之息悉数赋予宫生幽,算死后都能为他所用。
贱骨肉……
怎么办呢?
他自嘲地笑了。
佰京凛声道:“问你话呢,笑什么!”
浊弧转向魔尊磕了三个头:“属下辜负了。”
这三个头磕得如同他曾把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一样微妙。
最后,他深深看了二殿下一眼,突然呼出一口黑烟,紧跟着面目狰狞丶死咬牙关。
“他自焚!快!阻止他!”佰京大喊,身子却向远处退开。
他为人时是文官,成魔后也从不把自己与动辄就化身烧火棍子自焚的高手相提并论。
火是从浊弧内脏烧起来的,依靠外力术法,难以阻止火势蔓延。
他跪不住了,滚倒在地,说不出话,痛苦地扭曲成一团。
流星白眯了眯眼,浊弧若非是深情,便是高明,又或者他二者兼顾,将矛头模棱两可地扔出去,闹得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有嫌疑。
三殿下突然有些敬他,猝然出手——罡风如刀,横斩开浊弧的喉管,免他受罪。
“好了。”橙华眼看浊弧挺尸不动,示意侍从将他搭下去,回手拉住流星白,露出慈蔼笑意,“手怎么这样冷?手刃仇人心里舒服了吗?再就是将身体养好,好不好?”
她又转向儿子道:“你传魔尊谕下去,流星即便半魔半仙,也是我橙华的亲骨血,往后谁再拿他身份做文章,便是不想活了。”
老太太多年不提要求,今日开口,魔尊立刻应了,对流星白不咸不淡道:“这点委屈不叫事,让它过去吧。”
过去?
过不去。
但流星白没说话。
橙华紧了紧握他的手掌,温声问:“嗯?好不好?”
“好,”流星白对阿嬷笑了下,心中烦躁,半刻不想留在此处。
“父亲,阿嬷,儿臣有一事,觉得该替三弟提一提。”宫生幽把话茬抢走了。
魔尊不大喜欢大儿子,掀眼皮看他:“讲。”
“当年乱事是因恶人而起,如今父亲丶阿嬷英明,已经为星儿正了名,但曾经跟随星儿的三千近卫和百万炎麟军均被牵连。错事虽成定局,得知错处该拨乱反正。儿臣提议有二:一是为蒙难将士们正名;二提将浊弧尸身送去金佛殿,受《大佛顶首严楞经》压照一百零八年,以儆效尤。”
此话出,众人皆惊。
金佛殿是无想城一块蹊跷地,据说曾是蚩尤灭性之地,殿内一万八千尊金身佛像,被施过法咒,日夜诵经,于寻常魔族而言那地方与刑场无异。
浊弧是凡间武将心魔修身,本就怨杀戾气极重,将他尸身送去金佛殿,怕是要让他仅存的魔性灰飞烟灭,往后再没半点化魔塑身的可能了。
魔尊沈吟不语。
宫生幽撩袍跪下:“恳请父亲抛开私情眷顾,给星儿和炎麟军将士们出气!”
话说到这,他将目光转向橙华,坚定里带着点眼巴巴。
橙华还在拉着流星白的手呢,失而覆得的小孙儿如今是她的心头宝贝,她问:“你觉得出气了吗?若是还没,就依你大哥的意思,痛快了为止。”
流星白懂她的言外之意,痛快了就不要再深挖了。
他本也不想太早提到三千近侍和炎麟军,更不想在无关看客面前暴露自己的睚眦之心。
覆仇需得小刀剌肉,慢火生烤,一个个轮着来才好。
而今时大皇兄的言辞,看似帮他说话,也似是引祖母试探他的心意。
“孙儿有阿嬷撑腰已经不气了。逝者已矣,至于炎麟军……”
炎麟军已经没有了。
流星白提到这三个字,心脏被狠攥了一下:“只希望炎麟军尚存的兄弟们不再受我声名牵连。”
炎麟军被屠戮是因为突然哗变,剑指尊魔殿长老府丶百万大军险将魔界割据三开,但计划败露,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