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画作的孟女士，似乎差得有些远。

宽敞的展厅里零星挂着几幅画，大部分的墙面都还空着，孟惜荫在离她最近的那幅画面前停住脚步，认出这是最近很火的一位美籍华裔画家的新作。

她攥紧手指，不太自信地把视线从落款处那个颇有名气的名字上移开。

周鸣细心地向她介绍起画展的事，“我们这次画展的主题是‘瞬间’，希望通过不同画家的笔触，展现彼此人生中最惊艳难忘的瞬间。您自由发挥，在下个月十号之前把作品交过来就行。”

孟惜荫抿抿唇，小声说：“好，我试试。”

“很荣幸能和您合作。”周鸣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大厅里，一个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隔着老远就对周鸣喊：“馆长，陈先生到了。”

周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的确到了他和陈青屿约好的时间，他转身朝孟惜荫歉意地笑了下，“抱歉孟女士，我今天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接待，不然还可以带您参观一下其他的展厅。”

孟惜荫连忙摆手：“没事的，您忙。”

“周馆长。”

一道熟悉的声线猝不及防钻进耳朵，孟惜荫愣了愣，抬起脸，看见陈青屿正朝她走来。

她怔怔望着那张逐渐逼近的面庞，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好巧啊，好像自从陈青屿回到北城，她总会在不同的场合与他偶遇。

“陈先生，您先到休息区坐一会儿，我送孟女士出去，然后就带您去展厅看看。”周鸣满脸都是笑，“说起来还没感谢您呢，多亏了您，我们才能和孟女士这么优秀的画家合作。”

孟惜荫一愣，眼睛眨了眨，迟钝地问：“什么意思？”

周鸣笑着说：“是陈先生向我推荐的您。”

孟惜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陈青屿目光在她脸上凝了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针不偏不倚，刚刚指过三点。

路上堵车耽误了些时间，还好，没有错过这场他精心安排的偶遇。

陈青屿放下手腕，黑色袖口垂落下来，孟惜荫不自觉地被他细微的动作吸引，瞥见他手背上那道淡褐色的疤，像高中试卷上的叉，又像圣经里沉重的十字架。

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帧不甚明晰的画面，课桌间狭窄的过道，医务室门口的落日，荷花巷口的暴雨，他披在她头顶的、那件带着他体温的校服外套。

孟惜荫喉咙发紧，她很想主动张口说些什么，至少应该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把她推荐给周鸣，可最终她只是聆听着自己轰然作响的心跳，徒劳地沉默着。

周鸣看看她，又看看陈青屿，慢慢从两人的眼神中品出了几分不对。他试探着开口问：“陈先生，您和孟女士认识？”

“嗯。”

男人声线冷沉，像雨天的古木，在平静地散发着酸涩苦旧的味道。

孟惜荫睫毛眨了眨。

陈青屿盯着她的脸。

“我们是……”

心跳蓦地跳快了一拍，孟惜荫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抢先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同学。”

第24章 没能得见天光

那天下午, 孟惜荫在展馆里待到傍晚才得以离开。得知她和陈青屿是同学之后，周鸣的态度比之前还要热情，主动拉着她去了二楼的主展厅, 一同参观陈青屿即将举办的设计展。

玻璃展柜下, 项链、戒指、耳环……一件件闪烁着漂亮的光泽，如果不是周鸣特意解释，孟惜荫根本看不出来它们其实只是精心制作的仿品。

周鸣在旁边不住口地夸赞陈青屿的设计是多么出色，孟惜荫默默地听着, 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精美的展品上。

陈青屿怎么会去做珠宝设计呢？

她还记得陈青屿想去的那所大学的名字，那是帝都一所知名的工科院校，以严谨的科研风气闻名, 校训是理性求真, 客观秉实，而珠宝设计是需要很多感性想象的，这和他当时的梦想大相径庭。

她悄悄瞥了一眼陈青屿, 他正在和一个工作人员讨论展品布局的事, 只留给她半张冷峻的侧脸。

孟惜荫咬起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怀揣着隐秘的心事, 一直到走出那间灯光温柔的展厅。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乌云狰狞地压着天幕, 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倾泻。

孟惜荫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页面上显示网约车已经排到三十多位了。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 咬咬牙，正准备冲进雨里, 陈青屿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