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荫捏紧了手指,有汗渗出来,打湿了她手上不小心染上的颜料。
“荫荫,我买了你爱吃的夜宵,你下来拿还是我给你送上去?”赵嘉树的声音带着笑,是她最熟悉的语气。
第26章 偏了轨的火车
“好, 我这就下来。”
孟惜荫挂掉电话,呆坐了几秒,扯过一张空白画纸, 把那幅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画严严实实地挡住, 然后才拿起门边的雨伞匆匆跑下楼。
雨已经停了,漆黑夜色里几点零星的灯光,挑开潮湿的水汽。
赵嘉树远远就朝孟惜荫举起手里满满当当的袋子,得意地向她炫耀今晚的战果:“终于被我找到了一家神仙烤冷面, 简直就是以前学校门口那个味道, 荫荫,你快尝尝。”
木质长椅上落着一层凉薄的水珠,被赵嘉树用衣袖仔细擦去, 孟惜荫坐下来, 打开塑料盒盖,熟悉的香气立刻钻进鼻腔,她用筷子夹起一点尝了尝, 赵嘉树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嗯, 好吃。”孟惜荫抬起脸,绽开一个温柔的笑。
她还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次下了晚自习回家, 赵嘉树就会跑去校门口的那些路边摊,给她买来各种各样的小吃。热乎乎的塑料袋捂在怀里, 好像那就是枯燥无味的一天里唯一的一点期盼,她小心翼翼地揣着那份温热,穿过人群, 穿过寒风,穿过夜色和星星, 最后和赵嘉树一起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两个人狼吞虎咽,在迈进家门之前又紧张地互相检查,对方的脸上有没有沾上油渍和酱料。
赵嘉树笑着把剩下的几个袋子一并递过去,“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吃,改天我再给你带。”
视线不经意一瞥,看见孟惜荫手腕上不小心蹭上的一点斑驳颜料,他皱了下眉,心疼地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你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知道的。”
孟惜荫小声应着,把饭盒收了起来。
暗沉的天幕上似乎又零星飘起了雨。她和赵嘉树在楼下告别,转身走进漆黑的楼道。
家里的灯仍旧亮着,安静的,没有声音。
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哗啦啦的一声响,孟惜荫走过去,重新在画板前坐下,她想画完这幅画,就在今晚。
这个与以往并无不同的夜晚。
*
画完成得很顺利。
孟惜荫挑了个周末,早早地带上画出了门,在去艺术馆之前,她还要先去一趟医院。
她为郑雅意画的那幅画,贾先生看了之后非常满意,除了原本约定好的酬金,还额外多打了一笔钱给她以作酬谢,有了这些钱,她终于可以把陶玉茹的住院费结清了。
病房里还是老样子,白床单,白窗帘,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垃圾桶里七零八落的针头。
孟惜荫走到床边,看着陶茹玉瘦削苍白的脸,轻声说:“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陶玉茹闭着眼,没有说话。
孟惜荫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沉默,她放下包,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母亲的东西。
冗长的静寂中,陶玉茹突然开口:“你和嘉树订婚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回答她的是孟惜荫的沉默,好像从小到大,她们之间的对话,沉默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种语言。
但这次陶玉茹没有生气,她只是睁开眼睛,用干瘪发皱的手指攥着身侧的床单,似乎想要借此用上一点力气。
“出院可以,但我不去你那里住。我身体不好,不想给你添麻烦。”
孟惜荫动作一顿:“那你要住哪儿?”
清莲小区的旧房子早就卖掉了,除了她现在栖身的那间小公寓,陶玉茹还有哪里可以去?
“你祁阿姨说把他们家以前的房子借给我住,那里清净,也适合养病。”
孟惜荫皱眉:“祁阿姨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了……”
“你和嘉树已经订婚了,以后我们和赵家就是一家人了。”陶玉茹撑起身体靠着枕头,“嘉树是你未来的丈夫,如果每件事你都和他计较得这么清楚,他心里会不舒服。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我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了。”
孟惜荫抿紧了唇。
可是她的感受呢?
陶玉茹问过她吗?
如果陶玉茹真的住进了赵家的旧宅,那她又要多欠赵嘉树一笔人情。
她要怎么才能还清这些呢?
病房的灯光雪白,晃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泛着刺目锋利的光。孟惜荫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地继续收拾东西。
而陶玉茹已经提起另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