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当众嘲讽他是个站不起来的废物,骂他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老男人。后来在不得不和周齐睡的时候,还总盼望着周齐最好哪一天就这么直接死了才好。
结果有一天,周齐真的死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到底还是留下了病根,周齐的脑子里被扎进了一个碎片,碍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没有被发现,后来就总是会头疼。很多人说让周齐去医院做手术取掉,但周齐不愿意,因为做手术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不做的话好歹还能多活个几年。
结果前天晚上,周齐从公司回来后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开始江安还以为周齐是太累了,直到周齐开始抽搐,他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将人送到了医院。
拍了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脑子里的那块碎片移位了,现在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需要立马做手术拿出来。
结果就在江安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失败了,周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事发突然,几个小时前周齐还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聊着今年去哪过年,结果几个小时后,周齐就这样浑身冰冷地躺在手术台上。
“你就是个骗子。”
说好了要养他一辈子,却这么早就走了。
“别指望我会为你伤心。”
他和周齐是等价交换,一个给钱,一个出人。
“等我哪天不高兴了我就把你的坟给刨了,让你死也死得不安生。”
周齐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只是律师在宣读遗嘱的时候,江安才发现,周齐把名下几乎所有的产业全都给了他。
周文煊在房间里大吵大闹,满脸愤恨,那张总是淡雅随和的脸因为嫉妒也扭曲成了一个恶心的样子,让江安感觉陌生得不像话。
他看到周文煊挣脱了束缚,愤怒地朝他冲过来,他被周文煊揪住衣领,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周齐的哄骗下签过很多东西。只是他从来不会去看,也从来不会去问,周齐让他签什么,他就签什么。
为什么呢?
江安揉了揉自己被打破的嘴角,想问周齐。
可是周齐再也不会回答他。
江安收下了这份遗产,然后转手就全都捐了出去,分文不剩。
周齐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变着法的帮江安戒烟。
一开始一天一包,后面两天一包,再到一周一包,一月一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江安把手伸进裤兜里的时候,掏出来的不再是烟,而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
可现在周齐死了,江安又一次抽起了烟。
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从一天一包,到一天两包,最后一天五包才勉强够,甚至比刚跟周齐回家的时候还要夸张。江安有时候都在想,照他这么个抽法,说不准哪天就死在这上面,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就像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今天在这里打打零工,明天又跑到另一个地方,居无定所,有了钱就花,像是随时都在准备赴死。
江安去了很多地方,爬了山,下了海,去了沙漠,进了高原,看了许多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过的风景。最后他又回到了这个他和周齐认识的地方,也是他和周齐在一起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去给周齐扫了墓。人死之前不论有多风光,死了之后都会变成一抔黄土,被放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长埋于地下,最后被人遗忘,在岁月的洪流中彻底消失。
“为什么呢?”
他问周齐。
“难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喜欢。”
墓碑上的照片永远被定格在了四十一岁,那是周齐生日那天,江安给他拍的照片。
他擡手将照片上的灰尘拂去,透过岁月看着对方。
江安在二十岁的时候认识周齐,彼时周齐二十八岁。和周文煊纠缠了五年后,江安在监狱里又蹲了三年,出来后二十八岁。
三十六岁的周齐把江安捡回了家,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纠缠,直到周齐死在手术台上,江安又变成了一个人。
*
再一次去看周齐的时候,是江安到了周齐离开的这个年纪。他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混蛋,只是这次身后再也没有人给他兜底,他学会了忍让,学会了工作,学会了省钱,香烟也从三四百百一包换成了两块钱一包。
江安坐在周齐的墓前,看着上面已经褪色的照片,用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