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毛都没动半下，寒潭似的眼眸无波无澜，似乎只是在问她要不要去喝盏茶。

他穿一身宝蓝色锦袍，外面搭着斗篷。墨狐毛斗篷厚重，若是被别人穿上，就难免虎背熊腰，可披在他身上却浑若天成。像是拿夜色量身为他织出来的锦缎，更显得清拔挺阔。

不知怎的，洛青云突然回想起今日早些时候，盛王府众人议论昨夜宁心阁到静芷轩路上的那一幕。

昨夜，她就是被这样的一个男人抱着回房的么？

她出神太久，盛昭朔终于皱了下眉，“发什么呆？”

洛青云打了个激灵，有几分面红耳赤，“我……困了。”

盛昭朔浅浅端详了她片刻，便放过了她，“嗯，那你早些回去歇着也好。”

转身前他又提醒了句：“明日要进宫的。”

洛青云应了一声，闷着头往静芷轩走，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她没敢忘了这事，盛老王妃今日亲自叫她去，翻来覆去地嘱咐了一应礼数。

盛王府人多，每年宫宴也只选几个人去，盛老王爷与老王妃不必说，盛昭朔与她蒙圣上赐婚，自然也要跟着去谢恩的。原以为他们四人进宫就足够，不想宫中传出话来，今年还钦点了盛家小妹同行。

盛老王妃说起这事时，万分作难地叹了口气。

宫宴虽没那么自如，但怎么说也是天子赏脸，算得上恩宠。洛青云见盛老王妃非但没开心，反而愁眉不展，便隐隐有了猜测。

过了年，盛庭芳便快要及笄了。此番宫宴怕是要替她择个人家。

洛青云和自己这位小姑子虽然没来往过几回，但已经能发觉盛庭芳是世家贵女中少有的才情心性。和盛家子弟一样，盛庭芳身上有盛王府的风骨，她傲气，有见识，偶尔忍不住会显露锋芒，但又不至于令人生厌。

这样一位才要初绽的玫瑰花似的姑娘，便要被催着嫁人了。洛青云心中觉得万分可惜。

但她还是得宽慰老王妃：“若是能为妹妹挑中好的也未可知？王妃莫要太心烦了。”

盛老王妃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她还特意让洛青云也帮着掌掌眼。

因而次日在宴殿外待召时，洛青云便悄悄开始打量起适龄的郎君了。

可惜她挑来拣去，身边反而以姑娘居多。仅剩的几个年轻郎君中，有的神姿泛泛，有的言行露着粗鄙，竟无一人能入眼。

盛昭朔见她亮晶晶的眼珠已经慢慢转了好几轮，疑惑挑眉，“你这是在找谁？”

洛青云轻轻摇头，将盛老王妃的嘱托和他说了一通，盛昭朔面色浮现出几分覆杂，哽了哽声才对她道：“别瞧了。这附近没合适的。”

他是在朝堂间走动的，对世家子弟的了解自然远胜于她。洛青云听话地停下了搜寻，自言自语：

“看了一圈，竟然没几个小郎君，咱们这一片怎么净是小娘子呢。”

盛昭朔冷着脸，回了句：“我哪知道。”

他其实大约是知道缘故的，但他却懒得开口。

身边的姑娘越聚越多是意料之中的，换作往年，盛昭朔只当看不见刻意凑上前又偷偷瞟来的目光。可今年不同，他已是新婚之人，莺莺燕燕在身边环绕，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却跟无所谓似的，甚至在审度着其他郎君。

盛昭朔觉得胸口发闷。

他有气没处发似的，又清了清嗓，委婉地主动提示：“宫宴也会请不少世家女子，你瞧瞧，可有与你相熟的？”

洛青云想都没想便摇头否认：“怎么会。我父亲官职不算高，我在洛府时又算庶女，没被合着夥欺负便罢了，哪里交得来闺中密友。”

盛昭朔听得眸光一黯，声也跟着冷了几分，“谁欺负你？”

洛青云心不在焉，“早忘了。”

她并非忘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记起来。不过是些不值得的人和事罢了。

可洛青云没料到，自己有意略过的人竟然主动凑了上来。

佟相国家的两位千金相携往这边走来。妹妹佟思思像无意似的撞上了洛青云的肩，把她撞得站不稳了才故作惊讶道：

“哟，是洛娘子啊。”

洛青云被身边的男人沈沈地托了下腰，重新站稳。她拧着眉，一言不发，等着这姐妹俩继续说。

佟思思见她不出声，愈发往前了逼了一步，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佟思思：“你母家如今败落成那副样子，你竟还有心情来赴宴？”

她这话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