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的十指便能想象得出。
盛昭朔:“事情已经败了。”
陈平斜着眼瞧他,“所以呢?”
盛昭朔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劝陈平服软是绝无可能事,如果今日角色调换,他大概也不会做不同的选择。
他在陈平身旁坐下,将食盒打开,一碟碟拿出里面温热的饭菜,又斟了满杯酒。
陈平也没计较,黑乎乎的手抓起酒杯,与盛昭朔的杯口粗糙一碰,就着铁镣铐的锈渣欢畅痛饮。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他们只是约了个地方并肩喝酒而已。
陈平抹了抹嘴,“我知道你肯定想问,但我确确实实没后悔过。公主虽不是完人,可总比如今龙椅上那个昏庸的老东西,还有那个荒唐无能的太子,要好千万倍了。”
盛昭朔沈吟片刻,并没反驳。
安乐公主也有阴谋手段,但若论德行和纳贤,确实不是当今太子能比的。
她一手策划了七夕夜市的诡案来为自己造势,不惜指示寡母自焚,足见她心肠狠硬。但寒衣节起事那日,到了最该割舍一切的时候,她却又狠不下来心了。
陈平无所谓地大嚼着切牛肉,对盛昭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那日东西南北四门突然架起祭台,引来无数平民百姓聚集,究竟是什么缘故,难道还需我多说?”
“倘若她真用火炮强攻,血流成河的场面还不知会惨烈成什么样子。”
“公主是辜负了我们这些追随者,可她对得起黎民苍生。我不怪她,也不负她。”
他说到这儿,挑起眼来看了盛昭朔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笑道:“谅你也不是来说服我的。”
盛昭朔的脸上是连绵的冷色,他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
盛昭朔:“你知道公主和驸马什么都没说吧。”
陈平:“我不知道。但这也不稀奇。”
盛昭朔:“才被捕的时候,他们两人一个字都不说,公主一党的臣子至今无一被牵连。即使是当日跟着起事的兵卒,因为主将拒不配合,也排查了许久。等终于摸清时再去株连,家眷早已跑出京城了。”
陈平:“现在呢?”
盛昭朔:“现在,公主疯了。”
陈平猛地擡起头,面色震动。只听盛昭朔继续说:“她被软禁在宫城外,几乎不怎么清醒,驸马秦泷日日替她受刑。”
陈平:“皇帝这是想耗干他们……”
盛昭朔微微颔首,“他们一日不开口,朝局中的不安定因素就会让皇帝疑心一日。近来他频频擡举太子,看那样子,恐怕有退意。天子或许想着换个人掌权,能冲一冲朝堂下的暗流涌动。”
陈平心寒地冷笑:“安乐公主也曾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竟然一点温情都没有,还不如赐个痛快。”
安乐公主自小由皇帝亲自教养,太子出生前,无人不知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那时皇帝总会抽出时间带这个聪慧的女儿读书,春猎时还亲自教她挽弓引箭。父女之情这么多年,终究是在刀兵相见的那一日走到尽头。
盛昭朔的嗓音也哑了几分,眸色深深望着他,“你想吗?”
公主和驸马抵死不开口,最心腹的陈平便是首当其冲。为了撬开他的嘴,大刑只会一日赛一日地重。
盛昭朔那日救他时,已经将身上的箭伤处理干净。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反倒还不如那日,血迹斑斑的衣裳已经发黑了,整个人脱了层皮,行尸走肉一般地坐在盛昭朔对面。
若不是那双莽撞清澈的眼睛,盛昭朔几乎认不出他。
盛昭朔站起来,冷涩的声音对他道:“我不会给你求情。我会送你个痛快。”
等他转过身去,陈平在背后如同孤魂野鬼似的说了声:“多谢了。”
盛昭朔合了合眼,缓缓吐纳着地牢里潮湿腐臭的气息,将门关好后开始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
莫祺在刑部后门等了许久,见到他家小王爷阎王般的脸色,登时连话都没敢说,默默地专注赶车。
马车走出一段,车里的人才主动问他:“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莫祺不敢怠慢,忙道:“上下都打点过了,陈副总兵接下来这段时日会被好好关照的。”
盛昭朔:“不用太刻意。那家夥的死性子,真对他好些,他没准还要嘲讽乱骂一通,让旁人听见了都是把柄。”
莫祺低声应了下来。马车没过会儿就停了,盛昭朔撩开车帘一望,皱了皱眉。
“怎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