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云:“庭芳的病情,愈发不见好了。”
她话说得委婉,盛昭朔却能明白。不见好,便是更坏了。
盛昭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自家人虽也常常冷着脸,心上却是实打实挂念的。他原本就为盛庭芳要入太子府一事而痛惜,如今再听到她身子日渐变差,更加觉得心脏一哽。
洛青云声音中透着落寞:“前几日,她原已经好些了,可不知怎的又开始发热。听服侍的嬷嬷说,庭芳时不时还会说胡话,饭也渐渐吃不进,只能将药强灌下去,先吊着精神。只盼她能好转。”
盛昭朔的手一点点攥成拳,眉头紧拧,青玉似的脸上透着几分寒意。
他嗓音微微沙哑:“她性子就是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过刚易折。能不能挺过这一遭,不是看造化,而是要看她的心。”
盛昭朔的话,换作旁人,定会觉得云里雾里。但洛青云是能听懂的,却又不能听得太懂。
她佯作对他虎头蛇尾的话不甚在意,轻巧含笑朝他扬了扬眉,“你们兄妹俩的性子其实像得很。但你方才说得对,过刚易折。”
洛青云伸出手掌,温热的掌心抚在他脸上,认真地注视着他千秋雪一般的眉眼。
洛青云:“人都说你是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但我不想你像洞穴冰一样。冰块虽然剔透无暇,但实在脆弱,撞上石头便要碎了满地。”
“我想要你如山尖雪——你大可冷傲,澄明,俯仰人间。但也能化作春山雪水,绕过嶙峋,沿着崎岖山路涓涓而下。你还是你,但却是柔韧披靡的你。”
盛昭朔乌眸含光,低头凝着她,心脏跳得很慢。
他被劝过太多次收敛锋芒,磨平棱角,多为自己和家族着想。今日是头一回,有人对他说,要他仍然做那个孤傲澄明的自己。
或许本意没什么不同。可盛昭朔偏就觉得,她说得最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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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也是年节的最后一日。华灯初上之时,京城便亮起点点星辰,渐渐连成璀璨的星河。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街坊间,男女老少争相出游,只为瞧一瞧争奇斗艳的花灯。也有在门前搭起了小戏台子的店家,请了手艺人来杂耍,更是能引来不少人围观。有的踮脚昂头,有的将孩童扛在肩膀上,惊叹声连连不断。
洛青云从盛王府出来,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与盛昭朔约好的巷口。她站定等了片刻,忽然被人牵住了手。
她擡起头,笑盈盈望着一身精练劲装的男人,“今晚就有劳小王爷带我逛灯市了。”
她说着,正要往巷子里走,又被盛昭朔拉住了。
盛昭朔:“不是这里。你随我来。”
洛青云被他牵着,往另一个人烟稀少的方向走。她心底里是有些许后悔的。方才盛昭朔出现时,脸上虽是一副沈静如水的模样,但细细听着却明显有几分喘息。
上元灯市占了宝吉河两岸的五条街坊,也不知盛昭朔是如何操心劳力,才能确保灯市人群井井有条。而自己这一来,反而叫他不得不腾出手来陪,岂非添乱。
洛青云一路忐忑,等刹住步子时,才发觉自己被盛昭朔带到了河边的一处小渡。
渡口旁泊着一条乌篷小舟。盛昭朔跳上船,朝她伸出手,“来。”
这里是宝吉河的上游。新年以来,京城日渐转暖,宝吉河已经化冻,乌蓬小船顺着水流而下。漂漂荡荡了许久,终于瞧见了岸两侧的点点灯火。
盛昭朔低头对她道:“前面就是灯市了。”
她此刻正歪着身子,半个人枕在他的腿上,岸边渐渐浓密的灯光落了满船,在他们的脸上流转。
洛青云仰着脸望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锋利铿锵的颌线,比两岸的灯火更吸引她的目光。
许是被她望得久了,盛昭朔也低下了头。他轻轻抚着她的乌发,低柔的嗓音问:“怎么了?”
洛青云如实回答:“盛昭朔,你比花灯好看。”
两岸隐隐预约的嘈杂叫好,闪烁明灭的烛火,在水波间荡漾开一圈圈的纹。盛昭朔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
盛昭朔直言不讳:“你近来很会哄人开心。”
言下之意,他被她哄得很开心。
洛青云拿手指绕着他垂在胸前的系带,故意眨了眨眼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盛昭朔包裹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喜欢。只是被你弄怕了。”
“弄怕了?”
盛昭朔将她的手托到自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