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而用。如今朝局危急,他竟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而盛昭朔方才的谏言,话里话外都如同当头棒喝,逼着天子直视他刻意忽略的力量:盛家。
这种场合,盛修筠一向缄口不言,安安稳稳当个吉祥物。可他刚刚也难得地擡了头,仿佛在提醒皇帝,若是皇帝想用,盛家仍旧可用。
皇帝眸心微缩。他私心是不敢用盛家的。
当年他如何了结了自己结拜的异性兄弟盛鸿风,旁人不知道,可他和盛家都心知肚明。
纵使他保全了盛家这些年来的荣华富贵,盛家便真能忘了这个仇么?
盛修筠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撤身而跪,破天荒头一回开口道:“我盛氏一族,出身武家,蒙受天子恩宠多年,若家国有需,盛家义不容辞。”
盛修筠字字铿锵地说完,合上了眼。
他深知此话一出,盛家的富贵安稳便被全数押注,天子一念之间便能叫整个盛家满盘皆输。
盛昭朔却横眉冷竖,孤零零站在朝臣最后,望向龙椅的目光中透着宁折不弯的傲然。
他笃定天子不敢在这种时刻拿盛家开刀。
盛修筠伏在大殿冰凉的地上,良久听见头顶落下一句沧桑无力的旨意:
“盛家忠心神武,着兵部挑选有能有才者统领主力军,北上阻击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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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乱了半旬的朝局终于勉强恢覆。
朝廷各部已经太平度日多年,一遇战时便乱作一团。盛修筠联同几位老臣出面,分工主持各部政务,总算稳住了局面。
北上抗敌的盘辽军由盛修筠的同胞兄长带领,由京城出发,沿路收编力量。恰与北齐王在辽州边界相逢,麓战数日也不得胜负之分。
盛昭朔随军前来,与叔伯分析战况之馀,忍不住谈论起两军差距。
盛家叔伯:“还以为北齐王的军队起码是戍边出身的,总得是是块难啃的骨头,不想也这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瞧着有些兵士,恐怕连长枪都不会握。”
盛昭朔正低头俯瞰地形,跟着笑了笑,“北齐王与邻国勾结多年,只为了挣几个贩卖走私的脏钱,胸无大志,怎会好好练兵习武?上者不正,下士自然也群起效之。叔伯只看咱们那位皇帝便知道了。”
盛家叔伯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发毛,提醒他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莫要忘了你父亲的话,谨言慎行。”
盛昭朔擡起头,望着天边凉幽幽的弯月。
他对叔伯扬起眉,面色轻松了几分:“叔伯知道的,我打小就不算个听话的孩子。从前的许多事,我都听了他的,可这一回,父亲却听了我的。”
盛昭朔忆起那日在朝堂上,他点到即止,盛老王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亲自为盛家请命。
盛昭朔:“或许他也不是听了我的话。而是他自己终于说服不了自己继续如此度日了。”
北边的冬日还没完全过去。一夜北风紧,天色将明之时,盛昭朔与叔伯终于勘察完了地形,准备悄没声息地回营帐去。
他们屏息凝气,顺着陡峭的崖壁往下爬。盛昭朔将身下的一块软泥地踩实,给叔伯腾出空位先下。
叔伯落了地,对他比了个手势,先行离去,准备将马匹牵过来。
盛昭朔重新踩住峭壁上凸起的岩石,缓缓收身,正要跃下之时,耳边忽然划过一道凌厉的风声。
他一惊,只见一支白羽撞上了岩壁,坠了下去。
不妙。
还未等他反应动身,又一声呼啸破风而来,直直扎进了他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