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眯起双眼,脸扭到另一侧,飘渺的声音在风里晃悠悠的。
洛青云:“这些人,我随时能写信问候。还有的人,只敢偷偷去想。”
盛昭朔侧过头来,见她擡起小臂,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他心中一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揽上她薄薄的肩。
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身子,他手中的线忽然猛烈震动了起来。盛昭朔擡头一望,只见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雏鹰,误打误撞上了那只“凤凰”。
雏鹰似乎对这个玩伴格外感兴趣,不依不饶地啄着它。见它毫无反应,雏鹰也聪明了起来,开始撕咬那根牵绊着它的细细的线。
盛昭朔加紧了收线的速度。但为时已晚,雏鹰没两下便将线扯断,一阵劲风托着“凤凰”振翅高飞,雏鹰快乐地在后面追赶。
盛昭朔举着空荡荡的线轴,叹了口气,对她道:“我再赔你一个。”
他身旁的姑娘却久不回话。
盛昭朔品出不对,转过身子,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怎么了?”
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着,隐隐的啜泣揉在空旷的风声里,一吹即散。盛昭朔站起身,绕到她面前,蹲下来,从面纱后面竭力去看清她的面庞。
洛青云的双眸像山间刚化冻的泉眼,汩汩地冒着清泪。她擡手不停地擦,也止不住。
她一面这样滚下泪,一面又从嘴角扯出羞愧的笑,尽可能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
洛青云:“让你看笑话了。方才我突然想到我的一位故人,他有一回弄坏了我的花灯,也说要再赔一个来着。”
“我心里最挂念他,但却不知道他现今是不是安好……”
男人静默着,没有说那些寻常的安慰之语,只是低低地问她:“既然最挂念他,你为何不去找他?”
她垂着睫,眼窝都有些红肿了起来,嗫嚅着答:“我不敢见他。”
她漫无目的地望向黛山,神色中有难得一见的忧愁,“当初是我先招惹他的,后来也是我自作主张,不告而别,不知道他有多恨我……”
盛昭朔又深又重地吸了口气,心肝颤了一颤。
她猜得不错。他快恨死她了。
洛青云声线哽咽:“他原就是喜欢独活的。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不再去扰他的清静。”
“还有便是祈求他平平安安,诸事顺遂。”
男人听着,忽然缓缓地擡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
他将沾了她泪珠的手背收回在唇边,轻轻尝了下苦咸,声音忽然温柔,像在哄一只猫。
“难道,就不想再见他一面?”
洛青云怔怔地看着男人模糊不清的轮廓,如实承认:“想,也不想。”
她看不见男人的五官,却感觉到他似乎泛起了一丝笑意,继续问她:
“若他想见你呢?”
洛青云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楞然不语,心中惴惴。
盛昭朔会想见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骗他真情的女人吗?
男人继续问:“若他也挂念着你,一直在寻你呢?”
“或许某天,或许明天,他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她刚刚止住的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了。
洛青云替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男人沈吟不语,过了会儿又站起身来,立在她旁边。他从她手中接过“兔子”纸鸢的线,一圈圈收着,直到将小兔子重新捏在手中,才淡淡地启声:
“回去吧。”
盛昭朔胸腔里是有气的。他差点就忍不住与她相认了,结果莫名又被骂了句“傻”。
洛青云听话地起身,碎碎念念地对他说:“多谢你了,听我无病呻吟这么久。”
“本来今日是陪你出来走一走,散散心的,倒让你看了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其实你和我挂念的那个人脾性还真有些相似。他也是有些难以捉摸,阴晴不定,从不喜女眷服侍……”
洛青云的话音突然断了,像被风声吞了一般。
她迈出的步子定在原地,瞳孔一瞬间缩紧,直楞楞地盯着不远处行走的男人背影。
像,真的像。
不仅性子像,喜好像,连走起来的身态也这么像。
她回忆着过去的这段日子。静室里的男人或坐或躺,即使在屋内走上几步,也总是步伐缓慢,蹒跚难行。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他腿伤痊愈后步履沈稳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