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地摩掌着自己的前臂。
奶奶老鲁图有一个习惯,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搓揉自己的前臂,好像在搓一块生姜,还咯咯地笑着。
她的牙齿都掉光了,但她的笑容却因此更显狡黠。
她就是用自己的这种笑容树立了自己在家里的权威,儿子、儿媳们都对她敬畏有加。
“噢,你小时候我不知道往你的小嘴里塞了多少糖呢。”她说着伸手想捏捏穆纳的脸频。
但穆纳身上那套制服对她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她不敢碰他身上别的地方。
他们几乎是把他抬回家的,邻居们都在等着参观穆纳的制服和汽车呢。
他们把穆纳离开的这几个月,家里新添的小孩子们拉出来给他看,并逼着穆纳挨个地亲他们的额头。
莱拉婶婶又生了两个小孩,帕普堂哥的老婆莉拉又给他添了一个小侄子,他们家的人丁又壮大了。
当然,人一多,嘴也多,开支也大了。他们都七嘴八舌地怪穆纳没能按月往家里交钱。
老鲁图捶打着自己的额头,跑到邻居家哭诉起来:“看哪,我的孙子找了份好工作、好主人,他还硬通着我做事哪!我们这些老太婆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让他结婚!”邻居们嚷着,“只有这样,才能驯服他这种野小子!”
“是啊,”老鲁图说,“是啊,说得太对啦。”
她破涕而笑,摩挲着小臂,“说得太对啦!”
穆纳懒得理他们,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任家人安排的乡下老鼠。
他出去是做主人吩咐的正经事,而不是享乐去了。
只是村里人很难想象,会有主人家放心把仆人单独派出去,还是开车!
他们不懂,因为太过惊世骇俗。
家里的叔叔们给穆纳讲了不少新闻,只不过这里是北方邦,所以都是些坏消息。
河西边的社会党人还像原来一样腐败不堪,反政府武装和地主们的冲突不断加剧,闹得血雨腥风。
那里的村民像小人物夹在中间,谁都不敢得罪,备受折磨。
他们两边都有自己的武装,只要怀疑谁同情另一方,就会把这个人抓来拷打讯问,肆意枪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不关他们卡纳村的事。
“河西边的加尔村简直像地狱一样,”堂哥帕普说,“不过我们很高兴你不用跟他们瞎折腾。你的制服多帅啊,还找到了这么好的东家。”
帕普的变化很大,他更瘦更黑了,脖子上青筋暴出,锁骨深陷。转眼之间,他就变成了穆纳父亲的模样。
他在矿上干活,做苦力,赚的并不多少。苏尔家看在穆纳的份上,多多少少给了些照顾。
奈何一大家子太能生了,短短一年,穆纳的就多了十几个侄儿、侄女。
他们家族已经膨胀到了三十多口人,孩子占一半,女人占小半,剩下真正能干活的就堂哥和几个叔叔。
他们都是文盲,只能干粗活,却要养活几十张嘴。
有穆纳在,家里一样团和气,他的薪资最高。
他在外面跑了几个月,偌大一个家族立马顶不住了。
他们只能趴在堂哥身上吸血,吸的他只剩下骨头架子。
穆纳看到老鲁图笑呵呵地摩挲着小臂,畅谈他的婚事该怎么操办。
她专门给他做了鸡肉,还亲自给他端饭。
她一边用勺子往穆纳的碟子里加咖哩,一边说:“今年下半年就把你的婚事办了,好吧?我们已经看好了,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等她开始来初潮的时候,就可以过门啦。”
穆纳面前摆着一块带着骨头的鸡肉,上面浇满了红红的咖哩汁,看上去就像盘子里摆着的是从帕普堂哥身上割下来的肉。
“奶奶,”穆纳看着那一大块浇了红咖哩汁的鸡肉说,“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她的脸拉下来,“你说什么?还不想?你要按我们说的做。”
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快吃吧,亲爱的。这只鸡是我专为你一个人做的。”
“我不吃。”穆纳摇头。
“快吃。”她把碟子往前推。
家里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来,看他们两人争吵。
奶奶瞥了我一眼,“你这是怎么啦?变成婆罗门了?快吃,快吃。”
“不吃!”穆纳猛地一推,碟子飞到墙上,红色的咖喱洒了一地,“我说了,我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