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兮兮踩着新买的细高跟凉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她第八次后悔自已为什么要在陪母亲看画展时选择这双反人类的鞋子——鞋跟足有八公分，鞋头还缀着颗随时会绊倒人的水晶玫瑰。

"兮兮，曾老这幅《月下鹤》的笔触真是绝了。"孙母站在水墨长卷前感叹，完全没注意到女儿正龇牙咧嘴地扶着墙。

"是啊妈，您慢慢看。"孙兮兮强笑着往休息区挪动，余光瞥见展厅角落的甜品台。当她发现那里有泡芙时眼睛一亮，正要迈步，鞋跟突然卡进地板接缝。

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键。孙兮兮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香槟杯飞出去，淡金色酒液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什么，却只拽到垂落的帷幔——然后跌进了一个带着松节油气息的怀抱。

"当心。"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孙兮兮的鼻尖堪堪停在对方锁骨前。她闻到雪松混着油彩的味道，视线里是件靛蓝色丝绸衬衫，第三颗纽扣上别着枚蓝宝石蜻蜓胸针。最要命的是，这人居然单手接住了她飞出去的香槟杯，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

"谢、谢谢..."她慌忙抬头，正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银灰色短发在脑后扎成小揪，左耳三枚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碎星般的光。男人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微动，孙兮兮突然觉得展厅空调开得太足了。

"你的鞋跟。"他指了指地面，孙兮兮这才发现水晶玫瑰卡在缝隙里摇摇欲坠。男人突然蹲下，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脚踝，"介意吗？"

孙兮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脚腕一凉。他竟徒手掰断了鞋跟，动作利落得像在拆解艺术品。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残缺的鞋子递回来时，孙兮兮注意到他虎口纹着行法文——L'éphémère éternel，永恒的刹那。

"暂时穿这个？"男人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口袋掏出双酒店拖鞋，浅粉色绒面上还印着卡通兔子。

孙兮兮噗嗤笑出声，方才的尴尬烟消云散："你随身带这个？"

"毕竟常有人需要紧急救援。"他眨眨眼，胸前的蓝宝石蜻蜓突然振翅欲飞，"鲜霖峰，曾老的学生。"

孙兮兮套上拖鞋，脚趾在毛绒里舒服得蜷起："我是..."

"孙家千金，季晴的闺蜜。"鲜霖峰递来新的香槟，"你母亲正在研究我的《雨夜车站》——对，就是墙角那幅用咖啡渍当颜料的。"

孙兮兮差点呛到。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母亲果然站在幅灰蓝色调的油画前，画中穿白裙的少女在暴雨中等车，裙摆上晕染的痕迹竟真像是咖啡泼溅的。

"这是作弊吧？"她故意挑眉，"用现磨咖啡当颜料？"

"严格来说是蓝山咖啡混丙烯。"鲜霖峰领她走到画作前，指尖虚抚过画框，"那天我打翻了三杯美式，突然发现咖啡渍的纹路像雨丝。"他偏头看她，"就像你刚才摔跤的姿势，特别适合入画。"

"喂！"孙兮兮佯装要打他，却见他真的掏出速写本。铅笔沙沙声中，她看见自已提着断跟鞋的狼狈模样被画成漫画少女，头顶还飘着"救命"的对话框。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当鲜霖峰撕下画纸递来时，孙兮兮发现角落签着行小字：致今日最生动的艺术品。

"小峰！"曾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见见几位收藏家。"

鲜霖峰对她眨眨眼，转身时丝绸衬衫在腰间收出漂亮褶皱。孙兮兮捏着画纸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展厅温度又升高了。她低头看拖鞋上的兔子，红耳朵不知何时染上了她的腮红。

"妈，鲜霖峰到底什么来头？"晚餐时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曾老最得意的门生，鲜氏集团的..."孙母说到一半停住，"不过那孩子不爱提家世，整天泡在画室。"

孙兮兮戳着牛排，眼前又浮现那双接住香槟杯的手。手机突然震动，季晴发来消息："新项目资料超棒！明天详聊~"

她正要回复，画廊公众号推送了鲜霖峰的专访。封面照片里他正在画布前调色，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像他笔下的山峦。孙兮兮鬼使神差点开视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意外造就艺术，就像某个摔进我怀里的..."

孙兮兮啪地扣住手机，耳尖发烫。窗外月光正好，她想起那只蓝宝石蜻蜓，此刻是否正停在他的画架上，翅膀上沾着今夜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