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站在白板前,马克笔的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会议室里飘着咖啡香,实习生小林正蹲在地上给投影仪接线,后脑勺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设计师美娜把设计图铺了满桌,正和预算师老周争论廊桥要用防腐木还是碳纤维,两人像孩子似的用铅笔互相戳对方手背。
"季姐你看!"实习生小唐突然举着平板蹦起来,屏幕上是她刚建模的3D效果图,"我在湿地观景台加了环形栈道,这样既能保护生态,又能让游客多角度......"
话没说完,老周突然往她嘴里塞了块曲奇:"小丫头片子,先让你季姐喘口气!"满屋子顿时笑作一团,季晴望着这群毫无职场规矩的家伙,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在会议室里放松肩膀。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季晴的笔尖无意识地在白板上画圈。那些被篡改的施工图、矿渣样本的检测报告、莺莺背上的玉兰胎记......零散的线索突然在某个瞬间咬合成齿。她猛地攥紧马克笔,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可是,那些真相——"她在心底默念,笔尖深深陷进白板,"我一定要挖出来,让死去的人安息,让......"
手机铃声突兀地撕裂宁静。来电显示跳动着"曾老"二字,季晴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季小姐,"老人沙哑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你母亲今天清醒了,一直在念你的名字,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季晴的手指瞬间扣紧桌沿,指甲在胡桃木上留下月牙白痕。二十年来,母亲混沌的瞳孔第一次映出她的倒影,枯枝般的手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背:"小晴......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花坛埋了东西......"
"我马上到。"她听见自已说,声音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
订票软件弹出最近航班时,美娜正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五个脑袋齐刷刷凑在电脑前,小唐的草莓发绳蹭到季晴耳边,带着洗发水的柑橘香。
"季姐放心去!"小林拍着胸脯,呆毛晃得像雷达,"现场勘测交给我,保证连蚯蚓洞都标出来!"
老周默默推来整理好的资料册,每页都贴着荧光索引贴;美娜把U盘穿进项链挂在她颈间:"所有设计底稿都在里面,密码是你生日。"连最腼腆的预算师小雨都往她包里塞了盒晕机药。
出租车如离弦之箭般驶向机场,季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写字楼。暮色中的玻璃幕墙犹如被晚霞浸染的画布,泛起橙红的色彩,宛如那晚摔碎的水晶地球仪所折射出的光芒,璀璨而迷离。她颤抖着摸出母亲病房的钥匙,那冰冷的金属齿痕仿佛在掌心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里,又怎会有什么真相可言?有的,只是母亲对那个负心男人那如潮水般无尽的思念和悔恨。
飞机冲破云层时,季晴打开加密相册。最新照片是今晨拍的:母亲蜷缩在轮椅里,呆呆地望着窗外蓝玫瑰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