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进门时她就喊了“师兄”,江闵没有听到。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嗓子里,发涩发胀,沈徽林甚至无法询问他现在怎么样。
只能重复“没关系的”,她说:“唐世宁能被判,就是好事。”
“犯了那么多罪,公诉律师说,死缓跑不了。”江闵言语间不见轻松。
他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好,调查全程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人帮他,“我暗访被抓的时候,齐悦帮我藏了录音设备。”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沈徽林有些意外,但江闵提了一句之后没有多说。
申市很少见这样的晴天,天空碧蓝如洗,透过植被的斑驳光影落在墙面。
江闵看着晃动的光影,问沈徽林,记不记得这里。
沈徽林有点儿没想起来。
江闵提醒她,“师门第一次聚餐,就是在这儿。不过那是晚上。”
沈徽林认真回想了一会儿,“那次是师兄好像不在,外出调研了。”
江闵说:“那次聚餐我来过。”
调研回来后,他被陈章叫去拿东西。拿了资料就要走,看到一个面容清冷的女生拿着相机给同伴拍照。她耐心很好,拍了很久说话依然温柔。
师弟走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告诉她,这是陈章新招的天仙小师妹。
江闵笑笑回头告诉他,“别乱给人起外号。”
沈徽林听着江闵的话,回忆变得有些陌生,她那次没有见到他。
在咖啡店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桌上的果汁见底,江闵问她是不是以后要去北京。
沈徽林说不去,会在这边生活,疫情好转之后可能会去国外,还不确定。
江闵有些意外。
“公司在这边,家人也在这边。”沈徽林说:“也也习惯了这边的气候。”
江闵迟疑片刻问:“那你和项明峥呢?”
他很少问这种私事,沈徽林看了一眼窗外浮动的树影。
半晌说,项明峥有他的顾虑,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和生活。
半晌江闵说:“也挺好。”
有客人上了二楼,聚集在楼梯口拍照,声音逐渐杂乱。
江闵收到了工作信息,要回台里,沈徽林和他一起下楼。
出了巷口就是两个方向。
沈徽林挥手和他说“再见”,江闵浅笑着说“小师妹,再见。”
他站在原地等她先离开。
不远处,宾利停在路边,上面落了几片梧桐树叶,车窗紧闭着。
沈徽林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七七呢?”
“刚回去就睡着了。”项明峥启动车子,一手搭在方盘上。
车没有开出去,又停住了。
项明峥的目光落在车窗外。
沈徽林心里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江闵。
他朝着车子走了过来,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停住。
项明峥降下了车窗,神情矜冷淡漠。
江闵透过半降的车窗,始终没有说话,半晌弯下身子,深深鞠了一躬。
沈徽林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推开车门下去,拉住了江闵的胳膊,想让久久弯腰的人站直身体。
她碰到了他的左臂,那是一截没有生命的假肢,冰冷僵硬。
指尖被冰到,那股凉意直抵心脏。曾经隔着餐桌对,他说,读了这么多年书,三尺讲台也很好,只是还是忘不了那点儿职业理想。
天资聪颖,读书时候连跳几级,江闵性格里总有些孤傲。
大学开学的第一周,文学院举办了一个讲座,室友要去陪女朋友,江闵也被拉去凑数。
主讲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媒体人,讲话风趣生动。
江闵已经不记得具体细节,但后来回想,印象最深的,是那人握着话筒,声音低缓有力,说什么是媒体,真正的媒体从不是无冕之王,而是以血肉之躯发声。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有人滋生片刻感动,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江闵那天坐到了最后,讲座结束人都走了,他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在昏暗中点开教务系统,查看申大的双学位选修条件。
那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下午,礼堂外的梧桐叶苍翠刺眼,保洁阿姨走进来催促他快点儿离开,说要锁门了。
江闵抬头,好脾气的说马上就走。
他不是英雄,也没能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