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邪门的是,每个字,都跟小锤子似的,精准地敲在她心坎最痒、最疼的地方!
这些年,她宵衣旰食,挖空心思想要扭转大乾这艘破船的航向,可到头来,不就是被一个“钱”字死死扼住了喉咙?
没钱,边关那巨大的窟窿怎么填?
没钱,想动一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都得掂量再三!
没钱,拿什么去鼓捣那些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新家伙什?
“说得倒是轻巧。!微?趣_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林萧的声音冷了几分,再次响起,“开源?怎么开?靠商贾逐利?自古重农抑商,此乃国本,岂容动摇!”
“节流?哼,满朝上下,哪个不是关系连着关系?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以为,那些趴在国库上吸血的硕鼠,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这话问得极刁钻,几乎是把刀子递到陈望亭手里,逼着他当场划拉出个道道来。
陈望亭后心又是一凉,知道这是动真格的了,开始考较他的实操能力。
他定了定神,脑子里那些现代经济和社会管理的条条框框飞快闪过,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这个时代能接受的词儿往外蹦。
“回陛下,重农,乃因农为根本,此基石绝不可动。但‘抑商’,并非要将天下商贾一棍子打死,而是要‘管束’、要‘善用’。·x\w+b^s-z\.?c`o,m/”
“臣斗胆提议,或可设立‘商部’,专司其职。制定商律,明确商贾权责,鼓励那些规规矩矩做买卖、能利国利民的大商号,打击囤积居奇、勾结官吏、偷逃税赋之徒。”
“甚至,对那些有大贡献的商贾,可酌情给予一些‘官身’虚衔或荣誉,让他们晓得,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为国出力,朝廷也不会亏待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盼头,有个归属。”
“至于抓硕鼠……”陈望亭微微躬身,语气放得更缓,也更贼,“臣以为,光靠御史台那几张嘴,怕是力有不逮。或可借鉴前朝旧例,行‘风闻奏事’之法,允许匿名举发,另设专人暗中核查。虚实之间,总能捞出些真鱼。”
“同时,臣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官员的田产、商铺、家资,或可建立一个大致的登记备案之策,若有巨额财产来路不明者,便可作为重点核查的对象。当然……”
他话锋一转,赶紧往回找补:“此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断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朝野动荡。可先择一二偏远州县,或某个衙门,先行试之,若真有成效,再缓缓图之,徐徐推广。”
他这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既把“商部”“官员财产登记”这种在这个时代骇人听闻的玩意儿抛了出来,又懂得用“风闻奏事”“试点推广”这些听着不那么刺耳的旧瓶子来装新酒。!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
主打一个进可攻,退可守。
林萧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暗流涌动。
商部?官员财产登记?
这些念头,比他那篇策论里写的还要野!还要刁!
她看着下面那个唾沫横飞的年轻人,看着他明明紧张的手心能攥出水来,却还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把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说得头头是道。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怪胎?
他那脑子里,到底塞了多少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偏偏能一针见血的东西?
还有,他现在这副一本正经、忧国忧民的德行,跟当初在湖边手忙脚乱、占尽自己便宜的那个登徒子,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混杂着难以压抑的好奇,还有对他那份鬼才的欣赏,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你的策论,朕看过了。”林萧忽然换了话题,声音听不出喜怒,“里面提到的‘军需审计司’、‘军商屯田’、‘军械研发所’,想法是不错。”
“只是,纸上谈兵终归容易。真要推行下去,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你想过没有?”
陈望亭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关键的来了。
他硬着头皮,几乎是把心一横,答道:“回陛下,臣知道这事儿难如登天!任何新政,都是在割旧势力的肉,他们不跳脚才怪!”
“但臣以为,大乾已经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不变,就是等死!变,或许还能闯出一条活路!”
“若总是因循守旧,畏首畏尾,怕这怕那,无异于坐着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