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生的手背上,又很快被晾干。
铃儿颤抖着抚摸他冰凉的脸颊:"破庙里的包子......我每次都吃完了......修好的屋顶......我也看到了......"
李当归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想起昨晚柳春生出门前,自己那句轻率的"子时前回来"。
如果当时坚持拦住他......
风二娘端来的药粥在桌上渐渐冷却,没人动一口。
阿萝红着眼睛给柳春生换了额上的冷帕子,布料刚贴上皮肤就结了一层薄霜。
"春生!春生!"
柳老爷的呼喊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他踉跄着冲进来福客栈,锦缎衣袍被门框勾破也浑然不觉。
当看到床榻上脸色青灰的柳春生时,这位平日里威严的商贾巨擘突然像被抽走了脊梁,双腿一软向后栽去。
"老爷!"老管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柳老爷的玉扳指在桌角磕出一道裂痕。
"我的儿啊......"他颤抖的手抚上柳春生结霜的眉心,又触电般缩回,"我可怎么跟你娘交代啊!"后半句话哽在喉头,化作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他当然也听说了城中的那两个病患,其中城西米铺家的那个......昨天已经......
铃儿"扑通"坐到地上,衣衫沾满尘土:"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
柳老爷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姑娘。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铃儿看了许久,突然伸手将她扶起。
那双惯于拨弄算盘的手指,此刻却稳得出奇。
"傻丫头。"柳老爷的声音沙哑却温和,"这孩子的“礼书”底下,一直压着你偷...咳,'取'来的账本。"
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某黑心商号的罪证,"他娘走得早,我从未见他为谁这般上心过。"
风二娘递来的茶盏在他手中晃出一圈涟漪。
这位父亲挺直腰板,转头对管家道:"去,把城里所有能找的高人全部请来。"
他解下腰间玉佩拍在桌上,"告诉那些人,只要能治好我的儿子,柳某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铃儿怔怔望着柳老爷的背影。
晨光中,他鬓角新生的白发如雪刺目,肩膀却挺得比厅堂的梁柱还直。
"去百花巷看看。"
李当归突然开口,打破了满屋的沉寂。
雀翎猛地抬头:"现在去那儿做什么?孙婆婆不是早就......"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李当归的目光扫过柳春生青灰的脸,"在这玉罗城里,能称得上神通广大的,除了那位'孙婆婆',我想不出第二人。"
宁芙的剑穗轻轻晃动。
她想起那日百花巷中,老婆婆化作长辫男子的模样——十大帝子之一的"神通"。
"你是说......"宁芙低语道。
"帝子千变万化,或许从未真正离开。"李当归拿起那片诡异的符纸,"即便找不到他,说不定能在旧居寻得线索。"
柳老爷突然抓住李当归的手腕。
这位商界巨贾的手在发抖,力道却大得惊人:"李小哥,春生他......"
"柳伯父放心。"李当归反手握住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柳兄因我疏忽遭难,我定会......"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回来。"
柳老爷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百花巷比记忆中更加萧条。
巷子里如之前一样人烟稀少,只有几个早起的商贩支起摊位,偶尔有行人匆匆经过。
李当归、宁芙、雀翎和铃儿四人快步穿行在巷中,向着孙婆婆的旧居赶去。
路过一处拐角时,熟悉的吆喝声传入耳中:
"芝麻糖——又香又甜的芝麻糖——"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推着独轮小车,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
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手上布满老茧,正是玉罗城里走街串巷几十年的卖糖老翁。
李当归的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宁芙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李当归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那老人:"老伯,请留步。"
老人停下推车,笑眯眯地转过身:"几位客官要买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