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出自他双手。
——锻打、切削、研磨、抛光……
汗水无数次浸透他洗得发白的工装,又在车间恒温的空气中悄然蒸干,留下盐白的霜花印迹。
当砂轮高速旋转,与坚硬的合金钢表面激烈相吻。
那迸射出的、灼目而细碎的金色火花,便成了这寂静车间里最盛大的庆典。
细密的金属粉末粘附在他汗湿的颈侧和手臂上,混合着冷却液独特的气味,这是他亲手构筑未来的勋章与战壕。
“看厂长那手!”
年轻的学徒工小王,常在安全距离外屏息凝望,忍不住对身边的老师傅低语。
“砂纸在他手里,软的跟面团似的……”
“那零件磨得,啧,比咱厂花的脸蛋还光溜!”
他眼中是纯粹的惊叹。
老师傅老马眯着眼,叼着早熄灭的烟斗,沧桑的目光像探伤仪般扫过李小川专注的背影。
“光溜?小子,你懂个屁!那叫‘镜面级’。”
“手得稳,心得定,一丝儿杂念都不能有。”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那机器里头,容不得半点含糊。”
他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带着过来人的洞彻。
“这小川厂长,骨头里淌的不是血,是淬火的钢水。”
老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机床的低鸣,落进李小川耳中。
面对周围那些技工和普工们的惊叹,李小川最多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沉入眼前的工作当中。
他凝视着操作台上那些沐浴在灯光下的零件。
精密的齿轮啮合处反射着柔和的辉光;
细如发丝的导线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刚完成抛光的主体框架更是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沉静、完美,如同从亘古的矿石中苏醒过来的生命体。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水珠的微凉,极其珍重地拂过主体框架边缘一道流畅而冷峻的弧线。
那触感,坚硬、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恒久温度,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满足感。
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瞬间温暖了四肢百骸。
“快了。”
他对着对着那台初具神韵的造物,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笃定。
慢慢的,工人们渐渐散去。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有家的人,夜不归家可说不过去。
最后,唯有李小川所在的那个角落,灯火依旧固执地亮着,像深海里唯一不肯熄灭的航标。
焊枪的嘶鸣是此刻唯一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