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虚无里,悬浮着那台本该坠入奇点的探测器,它的镜头正对着自己,像是在无声地嘲弄。
现实世界的灯光重新亮起时,十二个人都在剧烈喘息。实习生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月球基地的志愿者意识回体后陷入深度昏迷;沈溯摘下神经贴片,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滴落在舱体上,晕开细小的红雾。「同步日志显示,有未知意识节点接入。」林晓调出的数据报告上,代表异常接入的红色线条扭曲如蛇,「它的频率……和奇点辐射完全一致。」沈溯突然想起探测器传回的最后一组数据。那些被误认为干扰信号的杂波,此刻在记忆中清晰起来——那分明是某种语言,或者说,是无数意识重叠后的呢喃。他踉跄着冲到主屏幕前,调出三个月来所有的奇点观测记录,当把杂波信号用十二音阶转换后,耳机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无数个「沈溯」的声音在同时说话,有的苍老,有的稚嫩,有的带着海水的咸味,有的裹着星尘的冰冷。他们说的是同一句话:「边界正在溶解。」实验室的警报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全息投影里,全球各地的天文台都在报告同一个现象:夜空中所有的黑洞都在发光,不是吞噬物质的吸积盘光芒,而是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规律性的脉冲。最靠近太阳系的人马座a*,其脉冲频率正与人类脑电波的阿尔法波段逐渐同步。「它们在回应我们的共生意识。」沈溯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那些未被选择的可能性,正在通过黑洞这个节点……渗透进我们的现实。」这时,林晓的私人通讯器急促地响起。她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是我女儿的学校,」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孩子们刚才集体说看到了『另一个妈妈』,在厨房做他们从没吃过的蓝莓派。」沈溯猛地看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午后天空,不知何时浮现出大片扭曲的光斑。他放大其中一块光斑,发现那竟是19世纪伦敦的街景——马车在雾气中穿行,煤气灯的光晕里,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抬头朝他看来,那张脸分明是年轻了二十岁的自己。「主教说得对。」沈溯低声自语,指尖冰凉,「我们打开的不是宇宙的奥秘,是潘多拉的魔盒。」就在这时,量子计算机突然自主启动,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一行行代码。沈溯认出那是他三年前编写的、用于解析高维空间的算法,早就因为无法验证而废弃。但此刻,算法正在自动运行,最终输出的三维模型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个由无数个「现在」叠加而成的立体网络,每个节点都标注着一个选择的瞬间。而连接所有节点的,是人类意识的量子纠缠态。模型的最中心,赫然是沈溯自己的意识特征图谱。「共生意识不是桥梁,」林晓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带着绝望的清晰,「是钥匙。我们的意识频率,恰好能打开存在与非存在的边界。」天空中的光斑越来越密集,开始有物体从那些扭曲的维度裂缝中坠落。一只翼展三米的始祖鸟撞在实验室的穹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街角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青铜盔甲的士兵,正茫然地看着悬浮车飞过;更远处的海面上传来鲸鱼的哀鸣,却夹杂着蒸汽机的轰鸣。沈溯的目光落在那台自主运行的量子计算机上。算法还在继续推演,新出现的模型显示,当共生意识的同步率达到100%时,所有可能性将会坍缩成一个绝对现实——那不是人类的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彻底的「无」。「必须停止这一切。」他抓起神经接驳头盔,不顾林晓的惊呼重新戴上,「但要关闭边界,得有人走到网络的最深处。」当意识再次接入共生网络时,沈溯主动向着那股来自奇点的意识迎了上去。这一次,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些未被选择的可能性的真相——它们不是平行宇宙,而是人类在每一次选择时剥离的自我碎片。那个成为神经外科医生的自己,始终记得第一次解剖青蛙时颤抖的手;那个在末世挣扎的自己,怀里永远揣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我们都是未被书写的空白。」无数个沈溯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共鸣,「但空白才能孕育新的可能。」他突然理解了奇点的本质。那不是存在与非存在的交界,而是所有意识的原点。人类的认知边界之所以被爆破,是因为意识本身就像黑洞——看似有明确的边界,实则是时空结构的扭曲。当沈溯的意识与奇点意识重叠的瞬间,天空中的光斑开始收缩。正在伦敦街景里啄食的始祖鸟化作光点消散,青铜士兵消失在突然出现的雾气中,连那台悬浮在虚无里的探测器,也终于坠入了它本该前往的终点。十二小时后,联合国紧急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