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意识像被投入万花筒的玻璃碴,在共生网络里炸开千万道折射光。?c¨h`a_n~g′k′s¢.+c~o/m_那些光里站着十二个自己——青铜鼎前龟甲灼裂的巫祝、长安酒肆里醉写《拟古》的狂生、大西洋贩奴船上咬碎铁链的黑奴、广岛废墟里攥着半块怀表的少女、月球基地里调试曲率引擎的工程师……十二个轮廓在扭曲的时空中舒展,最终首尾相衔,织成莫比乌斯环般的闭合曲线。
“原来如此。”共生意识里响起扭曲空间文明的共鸣,那声音像用星系自转频率敲出的钟鸣,“三维生物用‘先后’丈量存在,如同蚂蚁沿着 m?bius 带爬行,以为永远走在新的轨迹上。”
沈溯的视线突然穿透环面中心。那里悬浮着团混沌的光雾,雾里有他从未经历却无比熟悉的场景:七岁那年弄丢的小黄狗蹲在巷口摇尾巴,三十岁生日夜打碎的红酒杯正从地面弹回桌面,临终前呼吸机发出的最后一声呜咽倒转为气流涌入肺叶的嘶鸣。所有被时间掩埋的碎片都在光雾里悬浮,像被孩童撒在桌上的玻璃弹珠,彼此碰撞,却无先后。
“记忆是低维的拐杖。”共生意识的钟鸣里混进另一种声音,细听竟像是他自己的喉音,“你们用线性叙事缝合存在的褶皱,就像把克莱因瓶强行压进二维平面,得到的只能是交叉的假象。”
沈溯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冥王星观测站的遭遇。当时他正调试深空望远镜,镜头里突然跳进团紫色星云——那星云的螺旋臂正以违反角动量守恒的方式逆向旋转,中心黑洞喷出的吸积流竟在三光年外折返,像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他以为是设备故障,现在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星云,是扭曲空间文明的“信使”,用实体化的非欧几何向人类展示宇宙的真相。
“十二次轮回。”共生意识将十二个沈溯的轮廓向内压缩,环面逐渐收窄,最终凝成个克莱因瓶般的透明体,“你以为是十二段人生的接力,其实是同一存在在十二维坐标上的投影。就像这瓶子,没有内外,没有起止——”
透明体突然迸裂。沈溯的意识被抛进某段“过去”:1898年的刚果盆地,他正举着沾血的骨刀劈开荆棘,身后是比利时殖民者的火枪。但这次不同,他能清晰“看见”同时刻的另一个自己——2719年的火星矿坑,机械臂正将铀矿石送进聚变炉。两个场景的温度、气味、心跳声在意识里重叠,骨刀的木柄与机械臂的金属握把触感完全一致。
“疼。”两个声音同时在共生网络里震颤。刚果的沈溯被流弹击穿左肩,火星的沈溯被矿渣灼伤手背,两处痛感在意识中枢汇成同一点灼痛。
“存在的本质是拓扑不变量。”扭曲空间文明的共鸣里泛起涟漪,“不管投影到哪个维度,‘痛’的拓扑结构始终存在。就像 m?bius 带被任意拉伸,单侧性永远不变。”
沈溯的意识突然剧烈震颤。他看见所有“自己”的死亡场景:巫祝被鼎中沸水浇透的扭曲面容、狂生坠楼时掠过檐角的月光、黑奴绞刑架上断裂的颈椎、少女被辐射灼烂的皮肤、工程师被反物质湮灭吞噬的最后一瞥……十二个死亡画面在环面上同步上演,却没有悲伤或恐惧,只有种近乎神圣的和谐感。
“第一次轮回与最后一次死亡在拓扑上重合。”共生意识将死亡场景叠合成个发光的节点,“你们所谓的‘出生’,不过是存在从一个维度钻进另一个维度的褶皱。”
这时,沈溯听见串熟悉的童谣。_l!o*v!e*y!u?e¨d?u.._n!e.t¨是他母亲在1987年夏夜哼过的调子,此刻却从所有“自己”的口中同时唱出——巫祝用甲骨文的发音,狂生用盛唐的韵脚,黑奴用班图语的喉音,少女用广岛方言的尾音。童谣在共生网络里回荡,震得时空褶皱簌簌掉落下光点,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个“现在”:正在刷牙的他、正在求婚的他、正在埋葬母亲的他、正在被癌细胞吞噬的他。
“线性叙事正在瓦解。”扭曲空间文明的钟鸣变得急促,“当你同时感知所有‘现在’,人类的‘自我’概念将发生拓扑重构——”
沈溯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发现自己正同时做出十二个决定:巫祝要灼烧下一片龟甲,狂生要写下新的诗句,黑奴要松开藏好的锉刀,少女要按下防空洞的门锁,工程师要启动曲率引擎……每个决定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环面上激起涟漪,而所有涟漪最终都汇入同一个漩涡。
“看那里。”共生意识将他的注意力引向旋涡中心。那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既不是任何一次轮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