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冻土层的风带着铁锈味掠过沈溯的指节时,他正将最后一枚基础疑问粒子按进冰层。·x!j?w/x`s.w!./c\o.m`粒子触碰到冻土的瞬间,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破冰封的寂静。这是他拆解12次轮回记忆得到的最后产物——那些关于爱、死亡、遗忘的碎片,此刻都化作半透明的微光,顺着冰缝往地心钻。
“第127个注入点完成。”耳后的神经接口传来机械音,却比往常多了一丝杂音,像老式收音机没调准频道时的沙沙声。沈溯抬手按了按接口,指尖触到一片温热,这很反常——联邦配发的神经接口永远保持着36.2c的恒温。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观测站,白色建筑在风雪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按照规程,此刻应该有三架维护无人机在低空巡逻,但今天的天空干净得像被擦掉了所有痕迹。更奇怪的是风,明明是八级暴风,卷起的雪粒却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垂直坠落,像撞进了无形的玻璃罩。
沈溯弯腰抓起一把雪,掌心的温度让雪粒迅速融化。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接触冻土的刹那,竟凝结成了向上生长的冰晶,像无数细小的问号刺破地表。他猛地后退半步,靴底碾过的冰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裂痕蔓延的方向,正对着观测站的方向。
冻土下的回响,“沈博士,您的生理指标出现异常波动。”通讯器里的声音换成了观测站主管林夏的声线,带着她特有的、总像含着笑意的尾音。沈溯记得这个声音,在第三次轮回里,林夏是他的助手,死于记忆回收程序失控引发的意识风暴。
“观测站的无人机呢?”沈溯避开她的问题,目光扫过冰晶生长的轨迹。那些冰晶正在变色,从透明逐渐透出淡紫色,和他记忆里意识风暴的颜色一模一样。
“无人机?”林夏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您是说上周报废的那三架吗?回收程序启动后,所有非必要设备都停了。”
沈溯的喉结动了动。回收程序启动是在三天前,不是上周。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联邦标准时显示7月14日15:03,而他植入冻土的第一枚粒子,明明是在今天凌晨4点。时间好像被人悄悄抽走了11个小时。
这时,冰晶丛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内部裂开。沈溯蹲下身,发现最粗的那根冰晶里嵌着半片芯片,金属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残留物——那是人类脑组织被高温灼烧后的痕迹。他认得这种芯片,是第六次轮回时,联邦强制植入公民大脑的“和谐模块”,用来过滤“危险记忆”。
“沈博士,您在看什么?”林夏的声音突然近了,近得像贴在耳边。沈溯猛地回头,观测站的白色轮廓不知何时已移到身后百米处,而风雪在他与观测站之间划出一道笔直的界限,线内无风,线外暴雪。
林夏就站在界限边缘,白大褂上落满雪粒,却没融化。她手里拿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淡紫色的液体,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液体里沉浮。“您看,这些都是没被回收的记忆碎片。”她晃了晃罐子,光点撞在玻璃壁上,发出和基础疑问粒子相同的蜂鸣,“它们在找您呢。”
沈溯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淡青色的印记——那是记忆回收程序启动时,神经接口过载留下的灼伤。在第三次轮回的记录里,林夏就是带着这样的印记,倒在他实验室的地板上。
永恒者的命题,“沈溯,你拆解记忆的方式,比联邦的回收程序更残忍。”沙哑的声音从冰晶丛深处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沈溯转身时,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从冰层里升起,轮廓随着风雪忽明忽暗。
是顾深,那个拒绝轮回也拒绝消散的“永恒提问者”。沈溯在第七次轮回里见过他最后一面,当时顾深正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星际广播塔,准备向宇宙播送人类未解的十万个命题。联邦说他死于广播塔爆炸,但沈溯清楚,那是记忆回收程序的清除指令。
“你不该在这里。”沈溯握紧口袋里的应急销毁器,指腹按在红色按钮上。顾深的半透明手掌穿过冰晶,那些淡紫色的光粒立刻像找到了宿主,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
“我一直在。”顾深的脸逐渐清晰,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却嵌着一枚芯片,闪烁着和观测站信号灯相同的频率,“你以为拆解记忆就能修复生态?那些被榨干的土地,需要的不是疑问,是答案。”
他抬手指向北方,那里的地平线正在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沈溯记得那个方向,是联邦最大的记忆处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