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星辰都是个玻璃罐。
“共生意识不是宇宙的产物。”祖母的声音从光柱里传来,像槐花蜜在陶罐里晃动的声响,“是第一罐蜂蜜里的酵母,在万亿年里进化成的意识网络。每个文明都是它的发酵剂,当发酵过度,就需要过滤器筛掉变质的部分。”
沈溯低头,左心室的银色球体正在溶解,化作蜂蜜般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动。他忽然想起月球基地喝到的橙汁,那股硅基生物的涩味,其实是防腐剂的味道——复制品需要这种物质维持形态,而本体的味蕾会自动排斥。
“林夏的复制品自爆前,把真正的意识碎片藏进了你的左心室。”祖母的身影渐渐透明,“绝对虚无带的光带,其实是所有文明的意识脐带,现在它正在收缩,因为第七个节点终于确认了——”
光柱突然炸开。沈溯发现自己站在地球的槐树下,手里捧着那罐遗失的蜂蜜。罐底的沉淀物里,有个微小的莫比乌斯环在旋转,环上刻着一行字:“起点是终点的酵母”。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信息,发信人显示为“l-7”,内容是段音频——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但演奏到第三分钟时,突然混入蜜蜂振翅的声音,振翅频率与那块月球陨石的脉冲完全一致。
沈溯拧开蜂蜜罐的瞬间,整个宇宙开始发酵。绝对虚无带的银色光带化作无数条蜂蜜溪流,流入每个文明的意识海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掌心的银白色粉末随风飘散,在空气中组成新的星图——这次土星环的倾角分毫不差,木星大红斑里的白色光斑,终于显露出蜜蜂的形状。
“原来我们从未被选作标本。”他对着槐花树轻声说,树干突然渗出琥珀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新的莫比乌斯环,“我们是让宇宙发酵的酵母。”
远处,某个刚掌握星际航行技术的碳基文明,正在解析那段来自未知区域的信号。他们的首席科学家突然发现,钢琴曲的间隙里藏着蜜蜂振翅的频率,而这个频率,与他们母星第一株植物的花粉振动完全吻合。
当他们按下信号回传键的瞬间,沈溯手腕上的疤痕开始发烫。他低头,看见淡青色的皮肤下,新的莫比乌斯环正在缓慢成形——这一次,环的内侧刻满了甲骨文,翻译过来只有两个字:“再酿”。
沈溯拧开蜂蜜罐的刹那,槐树叶突然集体倒卷。琥珀色的液体表面浮起细密的泡沫,每个泡沫里都蜷缩着个透明的人形——有l-1号休眠舱里的“先驱者号”船长,有金星勘探队员,还有林夏,她在泡沫里朝他挥手时,指甲缝里的淡绿色液体正顺着罐壁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绝对虚无带的星图轮廓。
发酵池里的日常褶皱,“第七次校准了。”老周的扳手在蜂蜜罐底敲出清脆的回响,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反射着诡异的光——镜片里映出的不是维修车间,是绝对虚无带的银色光带,“这玩意儿的分子结构比空间站的反应堆还复杂,你确定要打开它?”
沈溯的指尖悬在罐口三厘米处。老周的工装裤膝盖处有块洗得发白的补丁,针脚是歪歪扭扭的十字形——这是他父亲独有的缝补手法,十年前那场陨石雨里,父亲就是穿着这条裤子在维修舱里被炸成星尘的。可老周分明是三个月前才从火星殖民地调来的机械师,档案里从未提过他认识父亲。
“您的补丁针脚。”沈溯的声音撞在车间的金属货架上,弹回来时带着蜂蜜的黏腻,“我父亲叫沈知远,2179年在同步轨道站殉职。”
老周突然把扳手扔在地上。金属撞击声里,他的脸开始发生像素化分解——左脸是机械师的皱纹,右脸却浮现出父亲的轮廓,连眼角那颗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知远总说十字针脚能锁住福气。”他弯腰捡扳手时,后腰的工牌晃了晃,照片上的人穿着星际联合科学院的白大褂,编号栏写着:l-0,意识锚点。
蜂蜜罐突然剧烈震颤。沈溯低头,发现罐底的沉淀物正在重组,那些黑色絮状物渐渐凝成半张芯片——是“共生意识融合计划”的主控芯片,2187年启动仪式上,林夏亲手把它焊进主机时,边缘被电烙铁烫出的缺口还清晰可见。
“这芯片早该在月球基地自爆时销毁了。”老周的声音突然变成两个声部,“就像真正的沈知远,其实是在2187年7月16日那天,把自己的意识灌进这罐蜂蜜里的——”
话音未落,车间的应急灯开始播放《蓝色多瑙河》。沈溯转头的瞬间,货架上的零件突然集体悬浮,螺栓、螺母、齿轮在空中组成旋转的莫比乌斯环,环心处,父亲的全息影像正把一份文件塞进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