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聚焦在那个角落的旧袍身影上。
角落里的阴影,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
死寂。
揽月楼大厅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数百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那道穿着旧袍的身影上。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方才那四句“秦时明月汉时关”带来的惊雷还在每个人耳膜里、心尖上疯狂震荡,余音未绝。
李慕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月白锦袍上溅落的酒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他瘫在座位上,折扇掉落在脚边也浑然不觉,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那二十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引以为傲的才名之上,发出“滋滋”的焦糊声。
完了,全完了!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在秦烈这石破天惊的一击面前,碎成了满地渣滓!
“千古绝唱!此乃千古绝唱啊!”
陈老激动到破音的嘶吼再次炸响,他双手撑着矮几,身体前倾,老脸涨红,须发都在颤抖,“雄浑苍茫,悲天悯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神来之笔!神来之笔!有此诗在,我大夏边塞诗,当立一座不朽丰碑!”
这位太学院大儒的狂热定调,彻底引爆了死寂之后压抑的洪流。
“天啊!”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跟这诗一比,先前那些……简直是……”
“镇北王府!虎父无犬子!深藏不露啊!”
惊叹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看向角落那旧袍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震撼,以及被狠狠打脸的灼热羞臊。
之前的轻蔑和嘲笑,此刻化作无形的巴掌,噼啪作响地抽在他们自己脸上。
李慕白身边的跟班们面如土色,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那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更是浑身筛糠,想起自己刚才那句恶毒的“请世子赋诗”,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百个嘴巴。
二楼雅座。
“啪嚓!”
苏清雪手中的白玉茶盏终于彻底滑落,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鹅黄的裙裾,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灼痛,却远不及她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她怔怔地望着楼下那个平静走向角落的身影,清冷的眸子剧烈地震颤着,茫然、惊悸,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眩晕。
废物?草包?那个被她弃如敝履的未婚夫?这磅礴苍凉、足以传唱千古的诗句……怎么可能?!
楚凤翎猛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却压不住胸中翻腾的热血。
她英气的脸庞染上激动的红晕,明亮的眼眸死死锁定秦烈,如同发现了蒙尘的绝世宝剑!好一个“不教胡马度阴山”!
何等气魄!何等豪情!秦烈……你藏得可真深!
秦烈在一片几乎要将他吞没的狂热目光和嘈杂议论中,重新坐回角落的阴影里。
他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诗句与他无关,只有袖中紧贴肌肤的青铜古镜碎片,传来丝丝缕缕的冰凉,让他磐石般的心境不起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