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填不满的赌债窟窿!”
他一口气说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烈,观察着兜帽阴影下哪怕最细微的反应。
秦烈的手掌,依旧摊开着。
三块银角子静静地躺在掌心。
没有收回。
也没有递出。
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
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街边卖菜大婶的闲聊。
“赵贵……” 老鬼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贪婪的精光几乎要溢出来,“这老王八蛋,心比墨汁还黑!仗着是二房柳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在王府里作威作福!克扣份例那是家常便饭!倒卖库房里的陈年旧物更是顺手牵羊!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亢奋和阴毒。
“真正要命的……是他替柳氏和秦枭少爷……在外面放印子钱!‘黑水钱庄’!名字够响吧?背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
九出十三归!还不上?嘿嘿,男丁抓去矿上做苦力,女的卖进窑子!逼死的人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账本?
嘿,这老狐狸精得很!明账在钱庄,暗账……听说被他缝在贴身的亵裤夹层里!”
昏黄的灯光下,老鬼那张橘皮脸因为兴奋和贪婪而微微扭曲。
“至于宰相府……”
他浑浊的眼珠诡异地转了一圈,声音几乎变成了气音,“赵贵这老狗,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雷打不动!亥时三刻!会从王府后角门溜出去,坐一辆没标记的破骡车,绕到相府后巷最僻静的‘狗尾巴胡同’!
那里有间不起眼的棺材铺!铺子后院……有个暗门!直通相府外院管事李福清……那个老阉狗的小院后墙根!干什么?
嘿嘿……送孝敬呗!柳氏和秦枭少爷孝敬李相爷的‘心意’,还有……铁匠铺那份‘红利’!每次都是赵贵亲自押送!沉甸甸的小箱子!”
他一口气说完,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又像完成了一笔大买卖,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秦烈掌心那三块银角子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贵人……老汉我这消息……够分量了吧?”
黑暗中。
秦烈兜帽下的阴影,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街边孩童的呓语。
只有摊开的手掌,极其缓慢地……向前递出了一寸。
三块黯淡的银角子,在昏黄跳动的油灯光线下,反射出微弱而固执的光。
“铁匠铺……账本位置。确切。”
“赵贵……暗账。具体。”
“初五……亥时三刻。路线。棺材铺暗门……细节。”
秦烈的声音,透过浓重的阴影传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钉,精准地钉在老鬼刚刚抛出的信息上。
不是质疑。
而是……提炼!
是要求更精确的坐标!更具体的细节!更无可辩驳的铁证!
“……”
老鬼脸上的亢奋和贪婪,瞬间凝固了。
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浑浊的眼珠里,那点针尖般的精光,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惊骇!
难以置信!
他刚才抛出的,已经是足以让赵贵死上十次、让秦枭母子焦头烂额的重磅消息!是他在黑水巷厮混几十年,用无数条人命和肮脏交易换来的压箱底货色!
他本以为,足以震慑住这个看似脱胎换骨、实则根基浅薄的“废物世子”!
他本以为,对方会震惊,会狂喜,会迫不及待地掏出所有银钱,甚至许下空头承诺!
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洞穿一切的平静!
还有那更加精准、更加致命、如同老练猎手剥皮剔骨般的问题!
这哪里是买消息?
这分明是……在验证!在定位!在为最终的致命一击……寻找最完美的切入点和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一股寒意,比黑水巷最深的夜风还要刺骨,瞬间从老鬼的尾椎骨窜上后脑勺!
他干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昏黄的油灯火焰,再次剧烈地摇曳起来。
将他那张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橘皮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兜帽下的阴影。
第一次。
在这个帝都最底层、最肮脏的泥潭里打滚了半辈子的老油条,感到了……恐惧!
对那片浓重阴影下,所隐藏的未知和冰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