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帷马车驶离楚国公府那条肃穆的街道,车轮在融雪的青石板上发出湿漉漉的声响。,小/税-宅, ?已~发?布`罪′芯?章~结·
车内,秦烈闭目养神,方才书房内铁血凝重的气氛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楚国公的认可与那份沉甸甸的承诺,如同在北疆这盘大棋上,悄然落下了一颗分量极重的砝码。
然而,帝都这盘棋,光有军方元老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那些掌握着清议喉舌、影响着朝野风向的中立派,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去南熏坊,陈府。” 秦烈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平静无波。
马车随即转向,朝着帝都文气最盛、聚集了众多清流文官和书院学馆的南熏坊驶去。
南熏坊与楚国公府所在的武勋坊气象迥异。
少了肃杀,多了雅致。
街道两旁多植松竹梅兰,粉墙黛瓦的宅院错落有致,不时可见悬挂着“某某书院”、“某某精舍”匾额的门庭,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息。
陈府位于南熏坊深处,闹中取静。
府邸不大,门楣上只悬着一块朴素的乌木匾额,上书两个清癯有力的隶书大字——“静观”。
这便是当世大儒、清流领袖陈松年陈老先生的府邸。
陈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虽无显赫官职,但德高望重,一言一行皆能影响士林清议,是真正的不涉党争却能左右风向的人物。
此刻,陈府门前颇为热闹,几辆素雅的马车停靠,显然是有人来访。
秦烈的马车在稍远处停下。他没有立刻下车,隔着车帘望去。
只见陈府那扇简朴的黑漆大门敞开,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深蓝儒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站在门阶上送客。
被送出来的是一位身着五品文官常服的中年官员,正对着老者深深作揖,态度极为恭敬。老者便是陈松年,他含笑还礼,气质温润如玉,眼神却清澈睿智,仿佛能洞悉人心。
那官员又说了几句,才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陈松年站在阶上,目光温和地扫过门前,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那辆看似普通却拉车骏马神异、随行护卫气息精悍的青帷马车。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对身边侍立的小童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小童点点头,快步走下台阶,朝着秦烈的马车走来。
“可是镇北侯爷当面?” 小童在车窗外站定,声音清脆,不卑不亢,“我家先生有请,侯爷请随我来。”
秦烈推开车门下车,依旧是那身低调的玄色常服,对那小童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小童引着秦烈,并未走正门,而是从旁边一道不起眼的侧门进入陈府。
府内更是清幽,小径通幽,引着活水,几竿翠竹,几块湖石,布置得素雅而富有禅意,处处透着主人的淡泊心境。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庭院,三面环着抄手游廊。
庭院中心,一株虬劲的老梅树傲然绽放,红梅映雪,暗香浮动。树下,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陈松年已立在梅树下等候,见秦烈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拱手为礼:“镇北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朽未曾远迎,失礼了。”
姿态平和,既无刻意亲近,也无疏离冷淡,如同对待一位寻常访客。
“陈老先生折煞晚辈了。”
秦烈快步上前,执晚辈礼,态度恭敬,“冒昧来访,叨扰先生清修,是晚辈失礼才对。”
他目光扫过那株老梅和简朴的石桌石凳,“院中赏梅,清雅高致,先生好意境。” 言语间,目光掠过陈松年腰间悬挂的一块温润玉佩——
羊脂白玉,刻着松竹梅岁寒三友之图,正是当年揽月楼诗会后,陈松年临别相赠的那枚。
也正是凭借此佩,秦烈才得以在京兆府尹赵文正处打开局面,要回了镇北王府被侵占的矿产。
此物,是两人之间一段渊源与信任的见证。
陈松年目光敏锐,捕捉到秦烈那短暂的一瞥,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显然也想起了当年揽月楼诗会上那个锋芒初露——
以《出塞》《满江红》惊艳四座,更显露出忧国忧民情怀的少年郎。
“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陈松年呵呵一笑,伸手示意秦烈落座,“侯爷请坐。寒舍简陋,只有粗茶一杯,望侯爷莫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