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蔡京,纵容其舅子搜刮民脂民膏,逼反花荣、秦明等一干忠良军官!此其三!十位忠心为国、戍守边陲多年的节度使,仅因攻打梁山失败,便被构陷与我梁山‘勾结’,落得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下场!敢问呼延统制,此等血淋淋的冤案,就在眼前,就在当朝!这难道就是我大宋对待忠臣良将之道吗?!”
王伦每说一句,呼延庆脸上的肌肉便抽动一下。.5/2¢0-s,s¢w..¢c`o/m·尤其是听到“十节度使”被构陷砍头时,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眼中怒火更炽,却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十节度,与他呼延庆一样,都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宿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王伦不给呼延庆喘息之机,继续疾言厉色,将大宋的疮疤血淋淋地撕开:“再看那庙堂之上!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此六贼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花石纲害得江南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童贯伐辽,丧师辱国,徒耗钱粮,却将败绩粉饰为捷报,欺瞒圣听!更有那杨戬、高俅之流,不过是天子宠幸的弄臣,却窃据高位,肆意妄为,视我等武人如刍狗!敢问统制,你坐镇登州海防,为国守疆,可曾得到朝廷应有的重视与粮饷?可曾不被那些只知阿谀奉承、搜刮民财的贪官污吏掣肘?可曾不因出身将门,便被文官猜忌,被宦官监军如防贼寇一般?!”
王伦的每一句质问,都像重锤敲在呼延庆的心坎上。他镇守登州,直面辽国与高丽、倭国的海疆威胁,深知海防重要,却屡屡因粮饷不足、器械陈旧、文官掣肘而倍感艰难。那些监军的宦官,趾高气扬,动辄以“通敌”相胁,更让他深恶痛绝。
王伦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直指核心:“呼延统制!我王伦聚义梁山,非为私欲,实乃天下汹汹,民不聊生,奸佞当道,忠良无路!‘替天行道’四字,非是虚言!我等杀的是贪官污吏,劫的是不义之财,救的是含冤负屈的英雄好汉!呼延灼将军正是看透了这朝廷的腐朽,看透了奸佞的嘴脸,不愿再为虎作伥,不愿看到更多的林冲、秦明、十节度使含恨九泉!他投身梁山,非是背弃祖宗,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继承呼延家忠勇报国、扶危济困的门风!他赠我此玉,非是引我造反,而是信我王伦心中,尚有这朗朗乾坤,尚有这‘道义’二字!”
王伦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呼延庆。签押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噼啪和海风呼啸的声音更加清晰。呼延庆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痛苦、挣扎、认同与无奈的表情。他浓密的虬髯微微颤抖,目光从王伦脸上,缓缓移向案头那枚古朴的玉佩。
那玉佩,承载着呼延家数代人的荣耀与忠烈,也映射着当下呼延灼的选择与呼延庆内心的撕裂。
“呵呵……哈哈……哈哈哈!” 突然,呼延庆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笑声起初低沉压抑,继而越来越响亮,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现实的极度讽刺,有积郁多年的愤懑,有对王伦话语的深深共鸣,更有一种英雄末路的苍凉。笑声在空旷的签押房内回荡,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良久,笑声渐歇。呼延庆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而复杂地看向王伦,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王伦……王头领!好一张利口!好一副肝胆!你所言……句句属实,字字诛心!”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灯影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风雪弥漫的海疆,背影显得异常沉重。“这大宋的江山……这庙堂的衮衮诸公……嘿!”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十位为国戍边多年的老兄弟,说砍就砍了,罪名是勾结你梁山?滑天下之大稽!”
呼延庆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王伦:“王伦,你今日之言,虽是大逆不道,却也道出了老夫心中积压多年的块垒!你说得对,这朝廷,确实烂了根子!武人的血,在这些奸佞眼中,贱如草芥!边关的烽火,海疆的波涛,在他们心里,远不如江南的一块奇石,不如汴梁的一场蹴鞠!”
他走回案前,拿起那枚玉佩,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变得柔和而复杂:“我那侄儿……性子是烈了些,行事是莽撞了些。但他……有血性!他选的路,或许……未必全错。”
呼延庆将玉佩轻轻放在王伦面前,目光炯炯:“王头领,你今日以诚相待,直言不讳,这份胆魄,老夫佩服!你梁山替天行道,聚拢豪杰,老夫……亦有所耳闻。这玉佩,你收好。呼延灼既将它给了你,便代表了他,也代表了我呼延家某一支脉对你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