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来,手里捏着个小蓝本和一朵崭新的红绸布大红花,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大斌”这两个字,像根针扎进了郑知贤和林玉兰的耳朵里。
两人猛地停住脚步,循声望去。
他们看到,双峰林场的钱主任正满脸熟络地走向杨树下的那个年轻人。
由于那人是侧对着他们,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敦实的侧影,以及那一身陈旧的劳动布棉袄。
林玉兰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可眼前这人的身形,比记忆里那个瘦弱的养子要壮实、挺拔得多。
再说,他一个林场山沟里的扛大木头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钱主任还叫他“大斌”,怎么可能这么亲热?
郑知贤也眯起了眼睛,心中充满疑惑。
过年时,这养子没按惯例下山来“孝敬”,他还和老婆念叨过两句。
他亲儿子郑伟和女儿郑丽萍当时就在旁边撇嘴,说:
“爸,妈,你们还惦记他?他打猎挣了两个小钱,在山沟里快活疯了,早把你们忘了!他就是个山炮,哪知道您二位己经高升?要知道您现在是副镇长,我妈是副院长,他早屁颠颠跑来装孝顺了!”
这话听着有理。
慢慢地,开春后当了官,应酬和饭局多了起来,身边到处都是孝敬、奉承的人,他们也就渐渐把撒大斌这个名字忘在了脑后。
一个山炮养子而己,不缺他一个。
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推了推眼镜,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际,钱主任己经走到撒大斌面前,不由分说地把那朵大红花往他胸前一别,动作麻利地别好。
然后一把揽住撒大斌的肩膀,拍了拍,亲热地把他的小蓝本工作证在守卫面前一晃,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就往那扇门里走。
“来来来,大斌!跟我进去!局长和书记可都等着呢!”钱主任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
郑家三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背影,被钱主任簇拥着,消失在了那扇代表着林业局干部身份的大门后。
“他……他是撒大斌?”郑丽萍不敢相信地问。
“不可能!”林玉兰立刻否定:
“一个伐木的,怎么可能参加林业局的表彰大会?还戴大红花?肯定是重名!”
郑知贤没有做声,但他脸色阴沉。
他最后剜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那股子惯常的、被捧着的劲儿,让他心里有点堵得慌。
他猛地拽了一下还在嘀咕的林玉山胳膊:
“行了!磨蹭什么,走!”
撒大斌没有回头,但身后那三道惊疑、困惑的目光,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毫无波澜,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复仇的时机还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