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张望着。
丹江市可比海浪河林业局那巴掌大的地方热闹太多了!
街上跑着长长的公交车,车顶上拖着两条“大辫子”接在电线上,“嗡嗡”作响,吭哧吭哧地往前蹭。
开车的竟然是个扎马尾辫的女司机。
路当间儿,站着穿白制服、蓝裤子的交警,脚下踩着个圆水泥墩子,手里的指挥棒一板一眼地挥舞。
满大街的自行车流,铃铛声炒豆子似的“叮铃铃”响成一片,挤得针都插不进。
百货大楼门口的人行道上,一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箍的老太太,守着几排自行车。
手里捏着一沓带铁丝的小木牌,见缝插针地喊:“存车一毛!存这儿丢不了!”
街角的公共厕所墙上,红油漆刷着几个大字:“大便一毛,小便五分”。
吉普车继续向前,路过文化宫。
广场的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正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
歌声混着公交车到站时“嗤嗤”的刹车放气声,嗡嗡地灌进耳朵里。
宋大川仰着脖子,咂着嘴。
“嚯!还得是市里啊,你看这些楼,真气派!比海浪河那破地方强上百倍!”
撒大斌嗤笑一声。
“土包子!这也算高楼?”
宋大川不服气,梗着脖子回怼。
“你见过世面?你见过多高的大楼?”
撒大斌眼皮都没抬,甩过来一句。
“我读过书啊!书里白纸黑字写的——李鸿章那会儿去米国,人家那人寿保险大厦就二十多层了!”
宋大川嚷嚷起来,满脸的不信。
“二十多层?那怎么往上抱柴火做饭?”
他琢磨了一下,又嚷道。
“还啥?人兽保险?好家伙,人和牲口一起保险?资本主义国家就是烂到根了!”
“我看你就是瞎吹牛逼!山炮!”
“你才是山炮!”
两人互相笑骂着对方是山炮,吉普车开到太平路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浑黄的江水翻着细浪。
岸边立着块两人多高的大山石,上面刻着“八女投江纪念地”几个红漆大字。
撒大斌把车在江堤边的土路上停稳,熄了火。
推门下车,一股子带着水腥味的凉风立刻灌进脖领子。
他紧了紧迷彩服的领口,朝碑那边望去。
几个穿着深蓝旧棉袄的老头,正对着江水闭目凝神,慢悠悠地比划着像是站桩的动作。
江对岸是些低矮的厂房,烟囱冒着灰黑色的烟,混着一股子呛人的煤烟味。
撒大斌在堤坝上走了几步,低头看了看漂着泡沫和枯枝的江水,撇撇嘴。
“这水浑得跟泥汤似的,比咱海浪河差远了。”
他踢了脚岸边的碎石。
“走吧,没啥看头。”
宋大川缩着被江风吹冷的脖子。
“得,听你的,这大早上灌一肚子江风,不如喝碗热乎的。走,找家能开票的馄饨铺子去,回头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