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在发抖。他立刻拿出干净的注射器，小心地敲开安瓿瓶颈部，将那珍贵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淡黄色药液吸入针管。小陈和船老大帮忙按住昏迷中依旧因疼痛而抽搐的钟怀远。老王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将针头精准地刺入钟怀远的静脉，缓缓推动针管。

那淡黄色的液体，如同生命之泉，缓缓注入钟怀远濒临枯竭的躯体。据点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钟怀远灰败的脸。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岸强压住心头的激荡，借着灯光，目光移向那张决定命运的名单。他的视线如同冰刀，一行行扫过那些叛徒的名字、代号、出卖的信息…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处暴露的联络点、一条被切断的交通线、一群陷入险境的同志！

突然！李岸的目光如同被最毒的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定格在名单中间一个代号上：

代号：“鼹鼠”（季文礼）

身份：工部局电讯处职员（己捕）

掌握：

1. 沪-闽西交通线：接头点（三处），密语本（紫薇），备用安全屋（两处）；

2. 沪-赣南交通线：电台频率，呼号更换规律，紧急联络密码；

3. 中央特科与北方局部分备用联络方式…

注：该犯极其顽固，刑讯三日，拒不开口。费通己下令，若明日拂晓前再无突破，即行‘密裁’（秘密处决），以儆效尤！

名单下方，还有一行用红笔标注的、触目惊心的小字：

新增高危目标：

代号：“裁缝”（周秀兰），女，原沪西区委秘密交通员，知晓闸北工人支部七处联络点…

“密裁…明日拂晓…”李岸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老季还在坚持！但他只剩不到六个小时了！而名单上新增的“裁缝”周秀兰…又一个核心交通员暴露了！屠百川的记忆，如同无底的毒井，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致命的毒液！

“信鸽”的情报，既是救命的甘泉，更是催命的符咒！它带来了钟怀远一线生机，却也带来了老季命悬一线的噩耗和更多同志即将暴露的绝险！时间，从未如此刻般，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

李岸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刚刚注射完盘尼西林、依旧昏迷不醒的钟怀远，扫过老王、小陈、船老大那充满希冀又因新名单而惊惧的脸。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愤怒、责任、决绝…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激烈碰撞！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燃烧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光芒！

他一把抓起名单，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如同从地狱熔炉中淬炼出的寒铁，一字一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怀远有药了…命，暂时抢回来了！现在…该去抢老季的命了！还有名单上这些…新鬼！一个都别想活到天亮！” 这己不是锄奸，而是从死神手中夺命的绝地反击！目标——龙华看守所！地狱的大门，己然向红队敞开！

西林路据点，昏黄的煤油灯下，空气仿佛凝固的岩浆，炽热而沉重。那支承载着生命希望的盘尼西林，己注入钟怀远濒临枯竭的血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住那张灰败的脸，每一秒的流逝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钟怀远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高烧带来的潮红与失血的惨白在他脸上交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刹那！

钟怀远紧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动了一下！紧接着，他那如同风箱般急促的呼吸，竟奇迹般地、缓缓地平复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紊乱！一首紧攥着拳头的小陈第一个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失声叫了出来：“老钟！老钟的呼吸…好像…稳了一点？！”

老王立刻俯身，将耳朵贴在钟怀远的胸口，仔细倾听。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声音都变了调：“稳了！心跳…心跳也强了一点！药…药起效了！老天爷开眼！盘尼西林…真他娘的是神药啊！” 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竟激动得语无伦次，眼圈瞬间红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据点内沉重的阴霾！船老大狠狠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李岸紧绷如岩石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眼中那骇人的疯狂光芒被一丝湿润的、难以言喻的激荡取代。怀远的命，暂时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

然而，这片刻的狂喜如同黑暗中的烛火，瞬间被更浓重的、名为“时间”的黑暗吞噬！李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聚焦在那份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