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着各种可疑信号的波长、出现时间、持续长短、信号强度、甚至发报员手法中细微的特征(是急促还是沉稳,是规整还是略带随意)。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广袤的荒原上布下无数陷阱,等待着那狡猾猎物的出现。′鸿¨特?晓-税`惘′ ~罪′薪_漳·结?埂¨新?快-困倦如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神经。有时,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头一点一点,几乎要栽倒在冰冷的机器上。每当这时,他便猛地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瞬间驱散睡意。他想起牺牲的同志,想起李岸焦灼的眼神,想起苏影在敌人眼皮底下周旋的惊险,想起陈默在龙潭虎穴中如履薄冰的每一步……一股滚烫的热流便从心底涌起,支撑着他熬过这漫漫长夜。
“灰蛇啊灰蛇,你这条藏头露尾的毒虫,难道真能钻到地缝里去不成?” 钟怀远在心里暗骂,嘴角却习惯性地向上弯起一个冷峻的弧度,带着一种猎人特有的、近乎偏执的自信和嘲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这条蛇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那片无形的战场。
到了第五夜,老天爷仿佛也嫌这考验不够严酷,变了脸。傍晚时分,铅灰色的乌云便沉沉地压了下来,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捂住了整个上海。入夜后,狂风骤起,呜咽着穿过滚地龙狭窄的弄堂,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狠狠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拼命摇晃这脆弱的栖身之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是疏疏落落,很快就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雨声。
阁楼里更加阴冷了。雨水顺着瓦缝渗漏下来,滴滴答答,在墙角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寒风裹挟着湿气,无孔不入。钟怀远紧了紧身上的棉袍,把抄报纸挪到干燥的地方。窗外的风雨声、更夫的梆子声、野狗的吠叫……所有的声音都被这狂暴的雨幕放大了,扭曲了,变得更加喧嚣刺耳。耳机里的背景噪音也随之变得更加嘈杂混乱,像一锅煮沸了的、混着沙砾的粥。
“妈的,这鬼天气!” 钟怀远低声咒骂了一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种极端天气,往往也是敌人觉得“安全”而放松警惕的时候,但同样,恶劣的电离层环境也会严重干扰信号接收,大大增加了捕捉特定目标的难度。是机会,也是更大的挑战!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调高了接收机的增益(虽然这会引入更多噪音),手指更加缓慢、更加精细地旋动调谐钮,如同在泥泞的沼泽中艰难跋涉,寻找着那可能稍纵即逝的落脚点。
时间己过凌晨三点。风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长时间的极度专注和寒冷,让钟怀远的身体和精神都逼近了极限。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睛干涩发胀。就在他准备活动一下几乎僵硬的脖颈时——
“滋啦……滋啦……哒…哒哒…哒…哒哒哒…滋……”
耳机里,那永恒不变的“沙沙”背景噪音中,极其突兀地,极其微弱地,插入了一串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一条冰冷的金属丝,在粗糙的石面上快速摩擦了一下,又迅速隐没于噪音的洪流中!
钟怀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狂野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困倦、寒冷,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近乎本能的兴奋和警觉驱散得无影无踪!
来了?!他屏住呼吸,整个人如同化作了岩石,只有那戴着耳机、微微侧着的头颅和搭在调谐旋钮上的指尖,显示出他正处在一种高度凝神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反向回旋调谐钮,试图将那瞬间闪现的“杂音”重新捕捉回来。动作轻微得如同绣花,生怕一点点的震动都会惊走这游丝般的线索。
一毫米,一毫米地移动……耳机里依旧是混沌的“沙沙”声和窗外风雨的咆哮。刚才那一下,难道是错觉?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听?是风雨干扰形成的杂波?
冷汗,顺着钟怀远的鬓角悄悄滑落。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耐心等待。顶尖的猎手,比拼的就是这最后一刻的定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滋……哒哒哒…哒…哒哒…滋啦……”
又来了!这一次,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那种独特的、带着某种固定间隔和轻微变调节奏的“哒哒”声,再次刺破了噪音的屏障!它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像是狡猾的猎物在浓雾中一闪而过的影子,却又顽强地不肯彻底消失!
钟怀远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就是它!这种节奏,这种信号强度快速起伏的特征,绝非寻常的商业或官方电码!它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