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磐石一般敲打在静谧的空气里,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安抚,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你的安好——身体无损,性命无虞,心中无惧——永远是万事之前提,是我心中第一要事。”
他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序位”清晰无误地钉入她的认知。
接着,他的目光如最柔韧的丝缎,牢牢锁住她微显迷茫的眼眸:
“这个孩子因你而来,因你之躯方得孕育生息。
你给予他/她生命这方寸之地,允其生长,这己是天地间无上之慷慨恩赐。”
他巧妙地将“生育责任”转化为“母体给予恩惠”,极大地安抚了她潜意识中被“工具化”的抗拒。
随后,他那份独有的包容近乎磅礴地铺开:
“至于‘期待’、‘欢喜’……那是人心自然而然生出的花果,强求不得,苛责何用?
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心境需渡。
你的感受,你的‘不易’,本就应当被珍视。
他/她若有灵,定也明了。况且,”
他唇角弯起一个温暖至极的弧度,先前那只放下勺子的手极其自然地、极其轻快地掠过她刚刚按过鼓起包块的位置,指尖点了一下,带着十足的逗弄意味对着她的腹部,声音轻快得像羽毛拂过,
“这位正忙着‘安居乐业’的小客人,想必也只盼着他/她的好额娘吃好睡好,舒舒坦坦,对不对?”
这话表面在哄胎儿,实则句句都是对她最深的安抚,告诉她:
安心做自己,舒服就行,别的,没关系。
尚寒知愣住了。
心头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激荡起千层浪花。
她设想过他许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没有道德捆绑,没有情感勒索,没有“为母则刚”的规训,只有界限分明的守护、视作恩赐的珍重和“你优先”的绝对包容。
一股复杂的暖流毫无预兆地首冲眼眶,混杂着巨大的错愕、被理解的震撼,还有一丝长久紧绷后的委屈酸涩。
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目光狼狈地落在碗里莹润的雪蛤羹上,试图遮掩瞬间氤氲的水汽。那句习惯性掩饰的自嘲脱口而出,声音却闷闷地发颤:
“他当然指望我好好的……不然谁给他地方住!”
这一次,那句“房东心态”的调侃在她自己听来,都显得干瘪无力。
隆禧那句沉甸甸的“你的安好是第一要事”和“孩子因你而来,因你而长”如同凿子,精准地敲打在她心防那道名为“无爱责任”的缝隙上。
那缝隙悄然拓深、蔓延,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被这股名为“尊重”的暖流冲刷,露出了底下从未被触及过的柔软岩层。
那是否就是……情感的土壤?
尚寒知不知道,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堵隔绝她与腹中生命的无形壁垒,似乎……不那么密不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