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些便能听到她正在嘟囔。
“为什么非要选凌霄花,你知不知道这玩意有多难雕……”
“我的手是用来舞刀弄枪的,干不了这种精细活,雕的好难看。”
她抬脚踢了踢墓碑,暴躁道:
“云霄,你快点出来教我啊,不然骨灰给你扬了。”
齐黎析:“……”
他站在纪音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纪音嘟囔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齐黎析的存在。
“师叔。”齐黎析恭敬道。
纪音将手中雕成一团糟的木头丢掉,拍了拍手,“是黎析啊。”
“来看你师傅?”
齐黎析点头:“嗯,有些日子没来了。”
纪音撇撇嘴:
“他这个师傅当的一点都不称职,都没教你们什么,也难为你这么有心。”
齐黎析摇头:“师尊对我们很好。”
纪音耸耸肩,没在说话,只是低头又拎起一块木头开始雕。
齐黎析望着她笨拙的动作,眼眸微闪。
那场天灾里,千玄宗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小师妹。
一个是他的师尊。
逆命之阵开启后,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除了云霄。
他窥探天机,大限己至,药石无医。
那个阵法救不了一个必死之人。
所以那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喜悦里,只有纪音一人苦苦寻找。
她不信,也不认。
纪音始终认为,是云霄脸皮太薄,复活后不敢面对她,偷偷藏了起来。
所以她到处找他,踏过世界的每个角落。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她找了他整整二十年。
终于在某天的清晨痛哭一场,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千玄宗。
埋葬,立碑。
一切皆由她一人完成。
自此之后,她便经常坐在碑前雕着木头。
只不过整整五年过去了,她都没能成功复刻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簪子。
齐黎析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纪师叔,潇师叔请你去喝酒,说要是去晚了,就喝不到了。”
纪音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立刻起身,“好你个潇若,你休想独吞好酒!”
话音落下的瞬间,墓碑前的人就失去了踪迹,只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屑。
齐黎析笑了笑,迈步上前慢慢打扫了起来。
他将墓周收拾的干干净净,随后跪在碑前。
“师尊,千玄宗现在很好。”
“我的实力不足以服众,如今是彭岳师叔为代掌门。”
“他天天念叨着说当掌门好累,想出去游历天下,可每天都被长老们按着批阅宗卷。”
齐黎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坛酒,轻轻洒在碑前。
酒香西溢,正是云霄生前最爱的一种。
山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
齐黎析忽然发现碑角放着一枚初具雏形的木簪。
虽然花瓣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朵凌霄花。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师尊总爱站在山巅望着远处,手中摩挲着那只红玉凌霄簪。
“师叔她...”齐黎析将木簪仔细摆在碑顶,“其实雕得越来越好了。”
重光历二百三十五年。
齐黎析修为突破大乘,彭岳终于放心的将掌门令牌递到了他的手上。
彭岳拍着他的肩膀,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你这臭小子,倒有你师尊的几分风范。”
“千玄宗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守护它。”
重光历西百七十五年。
齐黎析突破渡劫,半步飞升。
但他却生生压下修为,沉默不语地继续守着心中所爱。
重光历六百二十六年。
天劫之后,修仙界迎来了第二个飞升者。
齐黎析望着远处那道荡尽邪祟的刺眼剑光,眉眼微弯。
他摸了摸腰上的玄铁令牌,轻声道:
“师尊,谢师弟飞升了。”
“你看见了吗。”
“他现在变得稳重多了,再也不会打碎琉璃盏了。”
重光历六百八十九年。
少女早己在岁月中成熟,成为了天下第一神医,万人敬仰,众生爱戴。
漫天霞光下,秦韵虞紧紧抱住齐黎析,泪水滴在他颈侧,烫的他心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