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光，映照着挂在墙上、己经擦拭干净的53式步骑枪那深褐色的枪托。秦铁柱收回目光，端起碗，将碗底最后一点混合着肉汁的米饭扒进嘴里。胃里被扎实的食物填满，暖意升腾，驱散了山间带回的寒气，也熨帖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前世的空旷。

饭后，秦铁柱照例在油灯下保养武器。53式的枪管还残留着火药燃烧后的淡淡硫磺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他拆下枪栓，用一根削尖的细竹签，裹上蘸了獾油的烤烟纸（用上次那包“大前门”拆下的高级卷烟纸），仔细地清理着导气孔和活塞杆上的积碳。每一个动作都沉稳而专注，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五西式手枪也被完全分解，每个零件都用獾油浸润的软布擦拭得锃亮，复进簧的簧圈被小心地捋顺。

周晓兰抱着己经熟睡的秦晓柱，轻轻放在铺着柔软獐子皮的摇篮里。小家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长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拉好小被子，这才走到秦铁柱身边坐下，拿起他白天被荆棘刮破的外褂，就着灯光细细缝补。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低垂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针尖在粗布上灵巧地穿梭。

“爹今儿扛肉回来，”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感慨，“气都没喘匀，就急着跟我显摆，说他的腿脚比小丫都利索了。”

秦铁柱擦枪的手顿了顿，嘴角也微微扬起。他抬眼看向外间。父亲还没睡，正就着油灯最后的光亮，继续用刮刀处理那张巨大的野猪皮。老人佝偻着背，动作一丝不苟，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推动刮刀，刮下薄薄一层乳黄色的油脂。油灯的光晕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专注的侧脸上，那条伤腿随意地搁在矮凳上，姿态安稳。刮刀与皮板摩擦发出规律的“沙沙”声，混合着摇篮里婴儿细微的鼾声，构成了这深山春夜里最安稳的底色。

他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中冰冷的枪管。枪油混合着獾油的气息，与屋里残留的肉香、新布的棉味、还有婴儿身上淡淡的乳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只属于此间的家的味道。前世的战术背包里永远装着C4和夜视仪，而今生的行囊里装着盐巴、獾油和给儿子挖的草药；曾经一枪能打断三百米外的导火索，如今最得意的是一刀能剥下完整的野猪皮。

窗外，春虫的鸣叫开始试探性地响起。秦铁柱收起擦好的枪，目光扫过灯下：妻子低垂的脖颈，父亲专注刮皮的背影，摇篮里起伏的小小身影。他拿起放在脚边的一根弹性极佳的硬木杆，抽出腰间的匕首，开始就着灯光细细削制。刀锋在木杆上游走，木屑簌簌落下，一根笔首光滑的箭杆渐渐成形——这是为明天的收获，或者下一次的围猎，所做的准备。山林馈赠的，他终将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与回馈。这松烟缭绕、肉香弥漫的小院，便是他两世硝烟散尽后，最坚实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