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母亲眼角的笑纹，妻子温柔的侧影，妹妹舔着糖的满足，还有摇篮里儿子挥舞的小手。

饭后，照例是枪械保养的时间。秦铁柱就着油灯的光亮，将53式步骑枪完全分解。冰冷的金属部件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他用削尖的细竹签，裹上蘸了獾油的烤烟纸，伸进导气箍和活塞筒的每一个细微孔道，耐心地清除着可能存在的火药残渣。复进簧被小心地取下，在獾油里浸润后，用软布擦去多余的油脂，恢复其原有的弹性弧度。

枪管内部则用通条裹着浸透獾油的细亚麻布，从枪口到枪膛，反复推拉擦拭，首至布条上再无一丝黑痕。每一个动作都沉稳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

五西式手枪的保养同样一丝不苟。他熟练地压下空仓挂机解脱钮，卸下弹匣，检查了双排双进的供弹口。

枪管、复进簧、击针组件……每一个零件都被拆解、擦拭、上油，再重新组合。冰冷的钢铁在他手中温顺地分解又聚合，最终恢复成一件完美无瑕的杀戮工具，却又在油灯和家的气息里，被赋予了守护的使命。

周晓兰坐在他对面，就着同一盏油灯的光，用新买的粗布，细细裁剪着一块柔软的里衬料子，准备给儿子做小衣。剪刀在布料上发出轻微的“嚓嚓”声，针线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穿梭。她偶尔抬起头，目光掠过丈夫擦拭枪管的专注侧脸，又落在摇篮里熟睡的儿子身上，眼神宁静而满足。

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歇下。他坐在炕沿，借着灯光，拿起一根韧性极好的老牛筋和几片磨得薄而坚韧的野猪皮边角料，开始用锥子和粗针线，笨拙却认真地缝制着什么。

针脚有些粗大，但非常结实。秦铁柱瞥了一眼，认出那是在做一副新的、更厚实的护膝——用的是那张大野猪身上最坚韧的腿皮。

夜渐深。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这一屋子的剪影——擦枪的、缝衣的、做护膝的、熟睡的婴儿——都温柔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光影晃动，无声地重叠、交融。

窗外的虫鸣愈发清晰，汇入这低沉的、充满生活质感的背景音中。

秦铁柱将最后一件擦拭得油光锃亮的枪机部件轻轻扣合，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仿佛为这个夜晚落下了一个安稳的句点。

他吹熄了灯，黑暗温柔地覆盖下来，只有屋角摇篮里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像春夜里最轻柔的溪流，在黑暗中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