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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瓮陈肉

一块煎得金黄的鱼籽,小嘴使劲咂摸着滋味,小胳膊腿儿都圆润了不少。秦铁柱沉默地吃着棒子面干饭,粗粝的饭粒吸饱了浓汤的鲜美,沉甸甸落进胃里。他抬眼望去。明亮的松明火光清晰照亮母亲仔细剔着鱼刺时专注的侧影;照亮父亲古铜色脸庞上被热汤熏出的红润和心满意足;照亮妻子周晓兰低头喂晓柱时温柔沉静的眉眼,灯光在她微垂的睫毛下投下细密的影子;也照亮妹妹小丫一边喝汤,一边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小下巴都圆润了些。

“柱子,”秦老汉放下汤碗,指着檐下挂满的鲜鱼,“明儿我就动手腌!大鱼剖开抹厚盐,挂檐下风干。小鱼用新盐揉透了,装新坛子闷成糟鱼!还有这鱼杂,”他夹起一块煎得金黄的鱼籽,“用新坛子熬点鱼酱,下饭一绝!”

次日,小院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和盐香。秦老汉搬出两个新换的、厚壁粗陶大肚腌菜坛。坛子釉面粗糙,透着沉甸甸的厚实感。他将檐下挂着的稍小些的鲫鱼、鲤鱼取下,用新盐缸里的粗盐用力揉搓鱼身内外,每一寸都抹上厚厚的盐粒,首到鱼身渗出晶莹的汁水。然后,将盐揉透的鱼一条条紧密地码放进新坛子里,一层鱼一层薄盐,最后压上洗净的鹅卵石,盖上厚厚的桐油浸过的荷叶,再用黄泥仔细封好坛口。

那些大些的鱼,则被开膛破肚,刮净鱼鳞,用粗盐里外厚厚地抹匀,挂在檐下新拉的麻绳上风干。鱼身滴下的盐水,砸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背篓里那些鱼杂也没浪费。周晓兰将鱼鳔洗净,用新熬的雪白腩油煎得金黄酥脆,盛在小碟里。鱼籽则用更多的腩油,加了一点野蒜末,在锅里慢慢熬成浓稠喷香的鱼酱,盛进另一个粗陶小坛子里,封好口。

夕阳西下,两个沉甸甸的新腌鱼坛子并排立在檐下阴凉处,黄泥封口。檐下麻绳上挂满了抹着厚盐、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的鱼干。小碟里的煎鱼鳔金黄酥香。小坛子里的鱼酱散发着诱人的咸鲜。

晚饭是在新腌鱼的咸香里吃的。新厚铁锅里炖着风干的野猪肋排,汤汁浓白。新贴的玉米面饼子粗粝厚实。一盘金黄油亮的煎鱼鳔,一碟红亮的油泼辣子,还有一小碗新熬的、深褐色浓稠的鱼酱。

一家人围坐在松明火光下。秦老汉夹起一块煎鱼鳔,咬得咯吱作响,满口酥香。又用筷子蘸了点浓稠的鱼酱抹在饼子上,咸鲜的滋味让他满足地眯起眼:“新盐新坛子,腌出来的味儿就是厚实!”

小丫学着父亲的样子,小心地用饼子蘸了点鱼酱,放进嘴里咂摸着,咸鲜的滋味让她满足地眯起眼。晓柱抓着半块饼子,小嘴油汪汪的。周晓兰把新腌的鱼酱坛子小心地放在灶台阴凉处。秦铁柱的目光扫过檐下那两个沉甸甸的新坛子和挂满的鱼干,又落到墙角那几口腌着酸菜、渍着咸菜的旧坛子上。旧坛子釉面剥落,边沿带着经年的盐霜和污渍,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

秦老汉滋溜喝了一大口汤,目光也扫过那些旧坛子,花白胡子在火光里微微动着:“新坛子装新鱼,旧坛子渍陈咸。日子就是这么一茬茬、一瓮瓮地过下来,新味压着陈香,陈味垫着新厚,才出滋味。”

夜深了。松明火苗跳跃着,映着新瓮光滑的釉面和旧坛斑驳的盐霜。窗外,星子清冷。新腌鱼坛沉默地立在檐下阴影里,厚实的陶壁仿佛己开始吸纳盐与时光的力道。檐下风干的鱼条在夜风里微微晃动,鳞片偶尔反射一点微光。那几口旧坛子蹲在墙角,在清冷的月光里收敛了白日的腌臜,沉淀成一种内蕴的醇厚,如同岁月窖藏的滋味,无声地交融在这方寸屋檐下,那份用新盐新瓮、旧味陈香共同酿就的、触手可热的安稳之上。窗台上,小碟里残留的煎鱼鳔香气,在寒冷的夜风中,执拗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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