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不同意”,如同一盆夹着冰碴的雪水,从李云龙的头顶猛地浇下,瞬间将他那因为膨胀的野望而燃烧到极致的火焰,浇得“滋啦”作响,冒起一阵滚滚的白烟。.t?a-k/a`n*s*h?u~.?c′o.m′
整个指挥部里,那刚刚被李云龙煽动起来的、几乎要沸腾的狂热气氛,也在这一刻,骤然冷却,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两位独立团的最高主官身上。一个,如同燃烧的烈火,充满了吞噬一切的激情与渴望;另一个,则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冷静、理智,坚不可摧。
“你……你说什么?”李云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因为兴奋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赵刚,“老赵,我没听错吧?你……不同意?”
在他的印象里,赵刚虽然时常会给他“踩刹车”,但在大的军事方向上,尤其是在打了大胜仗、士气高昂的节骨眼上,两人从未有过如此首接、如此根本性的对立。
“对,我不同意。”赵刚迎着李云龙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他没有再去看李云龙,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所有营连级干部,用一种异常清晰、条理分明的声音,开始系统性地阐述他的理由。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李云龙那份建立在激情之上的“疯狂野望”,一层层地、无情地剖开,露出其下血淋淋的、致命的风险。·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
“同志们,在座的都是咱们独立团、新一团、新二团的军事骨干。打仗,我们不怕死。但是,我们不能去打没有准备的仗,更不能去打必输无疑的仗!”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重重地点在了“平安县城”那西个字上。
“第一,情报缺失!”赵刚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尺,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我们对平安县城内的具体情况,知道多少?我们只知道,那里驻扎着鬼子一个整编大队和伪军一个联队。但他们的兵力具体如何部署?城防工事有多坚固?重火力点有几个,分别在哪里?弹药库和指挥部又设在何处?这些,我们一概不知!两眼一抹黑就冲上去,跟闭着眼睛往悬崖下跳,有什么区别?!”
“第二,经验空白!”他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扪心自问,我们擅长的是什么?是利用熟悉的地形,打山地游击战,打运动战!我们靠这个,在断魂谷全歼了坂田旅团!但是,巷战,对于这种正规的城市攻坚战,我们有谁打过?我们的战士,大多是农民出身,他们懂得如何在青纱帐里潜伏,懂得如何在山沟里穿插,但他们懂得如何在狭窄的街道里进行协同攻击吗?懂得如何逐屋争夺,如何清理残敌吗?不懂!我们的战术体系,根本就不是为城市攻坚准备的!”
“第三,后勤噩梦!”赵刚的木棍,从平安县城,缓缓地划回到了老鸦峪根据地,“攻城战,打的是什么?打的是消耗,是后勤!我们就拿子弹来说,一场高强度的攻城战,持续两到三天,我们三个团至少需要消耗三十万发以上的子弹!我们有这么多储备吗?没有!‘没良心炮’的炮弹,我们满打满算也就百十来发,打完了拿什么去补充?还有药品,一旦出现大规模伤亡,我们现有的这点绷带和磺胺粉,够救几个人的?我们的医疗队,能应付得了吗?后勤跟不上,前面的弟兄们打得再英勇,最后也只能是弹尽粮绝,被人包了饺子!”
他每提出一个问题,在场的干部们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秒!彰?踕/暁!税\枉^ ·无,错?内*容.
这些,都是他们刚才在李云龙的豪情壮志下,被刻意忽略或者根本没有想到的致命问题。
“最后,也是最可怕的,是政治与军事的连锁反应!”赵刚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同志们,平安县城不是一个孤立的据点!它是日军在整个晋中地区统治的象征和核心!一旦我们攻击县城,就等于是在向整个华北方面军宣战!其震动,将远超断魂谷大捷!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一个坂田旅团,而是从太原、从石家庄、甚至从北平调来的两三个师团的疯狂反扑!我们打下来,守得住吗?为了一个县城,把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连成一片的根据地,把我们三个团的家底,把晋西北这点革命的火种,全都拖入万劫不复的险境,值得吗?!”
赵刚的一席话,如同一盆盆刺骨的冰水,将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狂热与兴奋,彻底浇灭。那些刚才还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