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闭上了眼睛,但耳朵却竖到了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声响!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预想中的信号——泄压通道沉重闸门被液压开启时,特有的沉闷气流呼啸声!那是距离他病房不远的主甬道才会产生的震动!
3秒…2秒…
轰隆——嗡!!!
一阵沉闷如巨兽喘息、夹杂着尖锐气流嘶鸣的巨响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整个病房都似乎为之一震!成功了!泄压通道闸门启动了!
但几乎就在这成功启动的信号传来的同一刹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声,如同九幽炼狱的怒雷,猛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即使隔着厚厚的地层和墙壁,那巨大的冲击波也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整栋陆军医院大楼上!
病房的窗户玻璃在尖锐的爆鸣声中轰然碎裂!天花板上的粉尘簌簌落下!强烈的震动让病床都在跳动!那名留守的“磐石”队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咳咳…!”顾琛被猛烈的震动和掉落的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巨大的爆炸声浪冲击着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但他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那一首紧绷的神经,却在这一刻,悄然松了一瞬!
泄压通道在闸门开启的瞬间,绝大部分爆炸产生的能量和致命的冲击波,被成功引导向了预设的地下防空甬道方向!这惊天一爆,威力依旧恐怖,但比起足以夷平大半个军校和周边区域的灾难性后果,己经被限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军械库主体可能被毁,但黄埔的核心元气保住了!他赌赢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医院走廊里惊叫声西起,一片混乱之际——
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王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满脸漆黑,军装被撕裂了好几处,手臂上有着明显的擦伤,但眼神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亢奋与疯狂!
“顾处长!戴主任…咳咳…让我立刻带您转移!军械库…内部结构损毁严重…但核心区域被泄压通道抽走了大部分冲击力!‘甲字一号’库…被炸开了个大洞…我们的人…在废墟边缘…找到了这个!!”
王平冲到顾琛床边,颤抖着、激动地摊开他那被灼伤的手掌!掌心之中,静静躺着半块被高温灼烧得变形扭曲的铜制怀表壳!虽然外壳焦黑碎裂,但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裸露着的、极其精密的发条机芯和齿轮结构!最关键的是,在表壳碎裂的边沿,一个模糊却清晰可见的日文蚀刻签名,如同魔鬼烙印,赫然在目——千夜!
“千夜!”
顾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字上!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又是他!原来这最终的自毁连环杀局,不仅仅是赵振邦的垂死挣扎,更是“千夜”为这些深埋的“磐石”级内鬼准备的终极保险!一旦触发“玉石俱焚”,留下的最核心证据,依旧会指向他这位隐藏在阴影中的布局者!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突然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整个山城的夜空!远比上次黄埔“紧急演练”时更加凄厉、更加仓促!充满了毁灭降临的紧迫感!
“怎么回事?!”戴笠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响起,他大步走进一片狼藉的病房,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身后跟着一群同样带着爆炸烟尘气息的侍从室军官和“磐石”队员。显然,他也是刚刚脱险。
“报告戴主任!”一名侍从室军官立刻立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军委会刚接到前线急报!日寇…日寇大批轰炸机群!正…正朝重庆方向扑来!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原因不明!”
“轰炸?!”戴笠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
顾琛剧烈地咳嗽着,喷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他躺在被震得倾斜的病床上,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目光扫过那半块指向“千夜”的爆炸怀表残骸,又望向窗外骤然被防空探照灯搅乱的暗红色天幕。一个冰冷而恐怖的明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这绝非巧合!
揪出陈少宽…肃清周明远、赵振邦…暴露“千夜”签名怀表…紧接着便是这突如其来的、精确指向重庆的毁灭性轰炸!
“‘千夜’…好一个…‘千夜’!”顾琛嘶哑的声音如同垂死的野兽低吼,充满了无边的杀意与彻骨的寒意,“连环杀局…环环相扣…我们…我们中计了!肃清内鬼…反而…成了他发起轰炸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