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出好戏,请君入瓮
晨光熹微,天色是那种死鱼肚皮般的灰白。\x·q?i+s,h¢e*n¢.?c_o′m¢
北风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刮着人的骨头缝。
光明胡同,一处典型的老城杂居巷。
张浩家就在胡同中段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江卫国就站在这胡同口的一个拐角,整个人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静默无声。
他手里倒提着那根被磨得光滑的扫帚柄,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在晨曦中闪烁着寒芒的眼睛。
他在等。
如同一个经验最老到的猎人,在等待着他的猎物,一头撞进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没有急着冲到张浩家门口去砸门,那是蠢夫的行为。
他要等的,是江援朝。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吃了昨天的亏,必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张浩这个“狗头军师”商议对策,然后再分头行动。
这里,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果然,没过多久,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胡同的另一头。
走在前面的是江援朝,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但额头上的血痂和走路时依旧有些跛的腿,暴露了他昨天的狼狈。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是江红英的对象,张浩。
张浩个子不高,有些清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在这个年代堪称体面的咔叽布干部服,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公文包。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对江援朝面授机宜:“援朝,你别慌,这事儿我给你盘算好了。你爸就是个老顽固,一辈子在车间跟铁疙瘩打交道,脑子是死的,但最好面子。你呢,就去红星轧钢厂,直接找他们车间的工会主席和书记。记住,什么也别说,就哭!说你爸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非要把你赶出家门,留学的事儿也黄了,你这辈子都毁了!把姿态放低,懂吗?”
江援朝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佩服:“还是浩哥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那红英呢?”
“红英那边我也交代了,”
张浩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让她去街道办,找王大妈。¨c¨m/s^x′s′.¢n_e*t~就说家里出了变故,公爹虐待儿媳,挑拨父子关系,把孝顺的亲生子女赶出门,要把家产留给外人。王大妈那张嘴,不出半天,整个片区都能知道你爸是个‘当代陈世美’!”
“到时候,厂里和街道双管齐下,舆论压力压下来,他一个要脸面的老工人,还不得乖乖把房子交出来?到时候,你留学的钱,红英的嫁妆,不就都有了?”
“高!实在是高!”
江援朝一拍大腿,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换上了得意的笑容,“浩哥,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大恩人!”
张浩矜持地笑了笑,拍了拍江援朝的肩膀:“自家人,说这些。快去吧,趁着厂里刚上班,把这第一炮打响!”
两人自以为计策天衣无缝,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前方的拐角阴影里,一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江援朝转身,准备和张浩分头行动的刹那。
一道高大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商量完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江援朝和张浩同时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当看清来人是江卫国时,江援朝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都在发抖:“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浩也是心头一惊,但他毕竟在社会上混过,强作镇定地扶了扶眼镜,挤出一丝笑容:“叔叔,您这是……起得够早的啊。我和援朝正准备去上班呢。”
江卫国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江援朝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逼近。-x_i/n^r′c*y_.^c-o¨m′
“畜生。”
他只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比一记响亮的耳光,更让江援朝感到屈辱和恐惧。
“爸,你……你别乱来啊!这里是胡同口,人多眼杂!”
江援朝色厉内荏地叫道,一边说一边往张浩身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