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郭子兴唯恐孙德崖率兵追赶，快马加鞭，一口气奔回元帅府。郭夫人、郭天叙、郭天爵和养女马姑娘听说他险遭不测，急忙前来探视。郭子兴坐在前堂椅上喘着粗气，道：＂夫人，孙德崖摆下了鸿门宴，我险些回不来了。〃他虽然安然无恙回到了家，可是众人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猜想当时情形必定十分凶险，不然不会有劫后余生的感慨。

郭天叙二十四五岁年纪，身形高瘦，一道八字眉，容貌和郭子兴有七八分相似。他性情急躁，当下道：＂父亲，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你快说啊。〃郭子兴道：＂今天一早，孙德崖差人来，说道请我去孙府品酒小聚。我想咱们有好些时日没有见面，于是欣然前往。那知道他竟然心怀鬼胎，以性命相胁，逼我交出兵权帅印。要便是他出手制住孙德崖，我只怕回不来了。〃说着一指朱重八。

郭天叙闻得此言，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父亲与他相识数年，一直推心置腹，待他如同亲兄弟，想不到他利令智昏，竟然要加害父亲，真是禽兽不如。这种人不杀不足以泄愤，我这便点齐兵马，杀入孙府，给父亲报仇。〃转头对郭天爵道：＂走，咱们换上盔甲，一同杀入孙府。〃郭天爵二十二三岁年纪，比兄长矮半个头。他生得眉清目秀，不似兄长那样大嘴大鼻，棱角分明。他见兄长这般说法，当下问道：＂父亲，你意下如何？〃原来他是次子，自幼受尽郭子兴夫妇的溺爱，虽然早已成年，可是毫无主见，事事都要请示父母。

正在这时，一名仆人走来，道：＂老爷，孙元帅求见。〃郭子兴闻言一怔，道：＂他人何处。〃那仆人道：＂孙元帅已经进来了。〃郭天叙道：＂他带了多少兵马，是不是团团包围了这里？〃那仆人道：＂他一个人来的。〃话犹未了，孙德崖走了进来。只见他赤着上身，背上绑着一根荆条。

孙德崖趋上前去，垂首道：＂郭兄，小弟给你赔罪来了。〃郭子兴看了一眼，道：＂你这是负荆请罪来了吗？〃孙德崖道：＂正是，小弟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郭兄走后，小弟追悔莫及，因此登门请罪。望郭兄看在往日的交情，高抬贵手，原宥小弟。〃愧疚之情，形于辞色。

郭子兴还未说话，郭天叙却按耐不住，喝道：＂你休要假惺惺的，枉我父亲待你如同亲兄弟，想不到你狼子野心，竟然想夺取兵权，取而代之，实是辜恩负义。今天你若不交出兵权帅印，也休想离开咱们郭府。〃言罢抽出朱重八身上的腰刀，怒目而视。竟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胁迫孙德崖交出兵权帅印。

孙德崖竟然面不改色，道：＂此乃我与你父亲之事，如何处置，唯有你父亲方能做主。〃言下之意，郭天叙身为子侄小辈，不配发号施令、指手画脚。孙德崖以性命相胁，企图夺取郭子兴的兵权，按说郭子兴该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夺取他的兵权。可是孙德崖转瞬之间竟然幡然悔悟，登门负荆请罪。郭子兴素来优柔寡断，一时之间，竟然踌躇难决，不知如何处置他了。

孙德崖见郭子兴神情迟疑，犹豫不决，当下道：＂可恨赵均用那厮竟然挑拨离间，害得咱们差点反目成仇，我决计不能轻饶了他。〃郭子兴道：＂我早就说过，赵均用此人手段毒辣，不能留在身边。〃孙德崖连声说是，又道：＂我回去之后便把他驱逐出境。〃郭天叙怒目横刀，大声道：＂你想加害我父亲，还想出去吗？〃

孙德崖道：＂是啊，我是负荆请罪来的，原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动手罢。〃一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郭子兴喝道：＂天叙，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孙德崖就是算准了郭子兴优柔寡断，颇有妇人之仁，因此才敢负荆请罪，当下道：＂我受人蛊惑，犯下大错，自是死不足惜。可是元军虎视眈眈，咱们一旦反目成仇，相互残杀，鹬蚌相争，正中了元军的下怀。咱们兄弟齐心，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打下濠州，大好前程，就要毁于一旦了。〃当下惺惺作态，抹起眼泪起来。

郭子兴沉吟良久，喟叹一声，道：＂这件事过去了，你回去罢。〃又对郭天叙道：＂天叙，给孙叔叔松绑。〃郭天叙见父亲就这么轻描淡写放过了孙德崖，既觉莫名其妙，又不服气，并不给孙德崖松绑。郭子兴无奈，只得吩咐次子郭天爵松绑。郭天爵素来听话，当下给孙德崖松了绑。孙德崖道：＂郭兄，你宽宏大量，小弟实在惭愧。〃郭子兴道：＂算了，咱们还是好兄弟。〃孙德崖连声说是，道：＂小弟告辞了。〃言罢转身而去。

郭天叙道：＂父亲，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岂不是太便易他了？〃郭子兴道：＂不然怎样？难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