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只有鬼戮跟衣衣两个人。衣衣故意走得很慢。鬼戮催了两次之后不耐烦:“你属乌龟的吗?”
“你属火药的吗?”衣衣反问。
鬼戮怔了一下,收起了凶巴巴的表情,想了想,往回走了两步,伸手牵住她。
“做什么?”衣衣脸上一热。
“免得你走到天黑也走不上山去。”他也不看她,径自拉着她手前行。
“……你的伤现在如何了?”才两日,恐怕好不了的吧?
“亏你还记得我的伤,那还不走快些让我早点歇了。”鬼戮回身瞪她一眼。
衣衣不语,半晌,说:“我是怕走急了,你会疼。”
鬼戮的手一松,继而又抓紧:“你把我当破铜烂铁了。”
衣衣感受着他干燥温暖的手心,掌上粗糙的茧子硬硬的,却让她感到莫名舒服。
“以后要好好爱护你的爪子了,再粗下去就不像女人了。”鬼戮冷不丁说。
原来他也在体会着她的手。而且,他说,女人。衣衣一时失语。悄悄把手蜷缩进他掌心。
然后是一段沉默的路途,接近午时,他们抵达了云崖顶。
衣衣四下环顾,没看到半个人。说:“我们来早了?”
鬼戮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放,朝山崖方向看了一会,低声道:“不,是他来早了。”
“哪里?”衣衣什么人也没看到。
鬼戮握紧了她的手,在她诧异之时,拉着她走向云崖最险要,亦是风景最壮美之处。
万顷云海,雪浪连天。日光洒落无惮,四野承光。山崖之上,风起云涌,浩瀚背景中间立着一道颀长身影。苍青披风随云浪猎猎作响,玉冠博带翻卷如飞。自是俯瞰云海无涯,岿然不动。
“这是……”衣衣迟疑了。这一道身影,这种凛然的气场,她脑海之中并非没有印象。
那人听得脚步,转过身来。
“将军别来无恙。”鬼戮松开了衣衣的手,向他揖手。
衣衣觉得自己突然被抛弃了。双手指间只有呼啸的风,冰冷的空气,抓不住也握不得。
“韦公子客气,一切都好。”那面具之后的声音有些木然寡淡,却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人我带来了,毫发无损。”鬼戮嘴角显露意味不明的笑。
“多谢。”面具空洞里的那双眼睛望向衣衣。
衣衣仿佛被什么烧灼了一般,后退了一步。指尖刚好碰上身旁鬼戮的手。她抬头,望着鬼戮,仿若陌生人。
“为什么?”衣衣颤抖着问他。为什么骗我?
“没有骗你。”鬼戮看穿她的心思,仍然温和,“柳落确实在他那里。”然后他对玉弓将军一颔首。
“是。当日是我派人带她走的。”玉弓将军自我证明。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衣衣看着鬼戮。
“你会信吗?信了,你会来吗?”鬼戮反问。
衣衣恨恨道:“我来!我为什么不来?就因为害怕他再把我送入清馆?我就算去,也辱不了名节和清白,这你清楚得很,不是吗!”
鬼戮凝视她,道:“我说过了,不要再这样说你自己。”
衣衣噙了泪光,笑道:“鬼戮。我错看你。”
鬼戮皱了一下眉,转头对玉弓将军道:“你答应过我。”
“我本来就没有要把她如何。至于为什么要带回她,那是父命。”玉弓将军仍是那副口气。
“那时你阻拦我剿灭风腾寨计划,后来我取你的雁佩。如今我抢你的父命之人,你烧我山寨,使我亡一兄弟。怎么看,还是我吃亏。”鬼戮冷笑。
“无意与你争执,无奈而已。”玉弓将军不愠不火。
“我还有一个问题。”鬼戮眯起眼睛,“你之所以不惜一切要得到她,跟她的姓氏有关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玉弓将军回答,“今而后,风腾寨只要不犯大逆不道之事,我会保。但不可借故欺压百姓,否则此言废止。”
“你大哥若知道你跟我有这等交易,不晓得会是何种神情啊。”鬼戮呵呵一笑,“如此甚好,我便去了。”说罢一行礼,转身欲离。
这时,四围忽然出现一圈轻装兵士。生生堵住了鬼戮去途。
鬼戮蹙眉,道:“将军,何故?”
“忘记告诉你。此番来,除了接回她,还承了你父亲的意,来带你回府。”玉弓将军踱了几步,“你父母很是挂念,不如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