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真正降临,只有飒飒的风响声在芷念耳边萦绕,仿佛是在不停劝说芷念赶快回去。芷念仰起头,只看到高大的树木树影交织,遮住淡淡月光。星辰隐在厚重的云朵外面,投射不出半抹光亮。粘稠的黑暗,漫无边际地涌向芷念的心头。她搓搓手,蓦地感到阵阵凉意。
芷念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按理说她的情绪不应该这样起伏。然而无数种矛盾的交织刺得芷念心里难耐,仿佛是要在一瞬推翻她建立的所有假设。树木繁多,极不容易记清来回的路。芷念想着,若是能这样走下去,未尝不是件好事。不用思虑太多,只管走便是。
“自食其果。”她踩在枯败的落叶上,发出这样的喃喃。她的手攀在树木粗糙的表面,缓缓向下。其中尖锐的突起部分,割过她的掌心,划出细浅的伤口。身体上的疼痛,抽空她脑海停滞的不快。她收回手,嗤笑不已。她拿帕子把手掌包住,不为其它也要为孩子。她再不可用伤害自己,她的命不属于自己,她要对得起在天下的温家人。逼自己走下去,定要将路走得稳妥。
芷念长舒口气,略显清瘦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周围的暗卫冷眼瞧着,却是稍稍别开眼不敢直视。虽然清浅,但其中竟有别人无法忽略的明媚,兀地拨开厚重的云层,露出漫天繁星。
她好久没这般不语地看璀璨的星辰,因为她怕耀眼的光芒会带走她仅存的快乐。她低头凝视隆起的小腹,轻快地笑着承诺:“孩子,娘亲等你出来。陪你慢慢长大,然后看万千风景。”
怨的,恨的。说白了,只是各人的感情。她冲旁边轻语:“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沿着来时的路,仍是不紧不慢往回走。一晃而过的身影,令芷念猛地往后退去。她壮大胆子,警惕地喝道:“谁?给我出来!”附近暗卫重重,莫非真有人能穿插过暗卫,混进来?
“我!”孤流手牵琥珀,从浓雾般的夜色中走了出来。他手持令牌,对旁欲要冲上前的暗卫泠泠解释:“皇上旨意,需要带人来你这里躲避。你放心,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孤流说着,先往前面的小院奔去。他费力地说服,困难重重地让浩旭同意。因为宫中的目标太大,而这里算是难得的清静地。他在打探虎城消息的路上,看到几日水米未进,昏倒在地的琥珀。当他把琥珀救醒,才发现是从前认识的女孩。于是两人私下交流,一拍即合,来到皇城找芷念。琥珀单单信他,路上万分谨慎,由此他更加肯定琥珀有无法言说的秘密。
“娘娘,他们?”徐嬷嬷不解地跑上前,试探性的目光在孤流身上打量。她是认得孤流,但他身边一头桃红色长发,一双冰蓝眼珠的女孩又是谁?莫不是以前盛传的吃人妖族?
徐嬷嬷往这方面一想,脚步愈发往身边挪。她压低声音,唯恐琥珀攻击。
芷念摆摆手,示意徐嬷嬷不必担心。她不清楚眼前的小女孩是谁,但她清楚孤流不会害她。
“先进去再说。”芷念吩咐徐嬷嬷关好院门,进了房瞧清微露倔强的女孩长相。除却那些不同常人的诧异,其它的跟常人无异。
“你们先出去。”芷念见徐嬷嬷满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先把她推出去。孤流的架势,定是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孤流侧着耳朵,确定旁人退去,他沉着性子开口:“她是桃瑶族最后的人,名叫琥珀。他们的责任,便是和温家一起守护斛炀城的秘密。幸亏以前我和桃瑶族有接触,你听明白了吗?”
芷念现在的神色无比镇定,上次柳岳锦给她的纸张里面已经说清了温家的秘密。原来温家的族册不是完成的册子,而是分成两半保存的纸张。她的心里怎会不懂时不时用试探眼光打量她的女孩,甚至经受了比她惨痛的经历。
那时候的她没有经历惊心动魄的生死,只是回到温家看到惨象罢了。她伸出手,向琥珀招手:“你叫琥珀对吧?从今往后陪在我身边,以前的事情不要去想。”
琥珀似有困惑地抬起头,她没有想到居然有第一次见到她不害怕的外人。她不再犹豫,反是冲芷念扬脸灿笑:“我是琥珀,你很讨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