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韫搀扶起芷念，帮她捋好额前的碎发，闷热的军帐一时间转变得里面寒冷无比。

芷念张张嘴巴，积蓄力气继而恳切道：“韶韫，我太过痛苦。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的纷扰。我和他回不去了，我和他不可能了。这辈子我活得好累，不想最后的日子同样累。有欠下的帐，下辈子去还。韶韫，带我走，避开我讨厌的一切争持。

“我带你走，我会带你走。”韶韫用力地抱住芷念，她定会带她走，然后去她们构想的世外桃源。她们从来没跟别人说出口，早在芷念得知自己离宫的时候，她们猛然间产生这个念头。她定会好生照顾芷念，不让她受别的委屈，安静地过下去。

站在门口的浩淼和浩旭，已经完全愣征。他们真的从未懂得怎样用最好的方法去爱一个人吗？为什么他们不晓得自己的心意呢？可当芷念苍白着面色，哆嗦着嘴唇，口口声声地说要走的时，他们是那么舍不得，这难道亦是他们自己自私的表现？

“我想去春花烂漫的地方。”芷念定定地望向韶韫，忽然肯定。那是她心里的神圣之地，春天到了百花开放，没有季节比春天更加美好。她可以放肆地在这个季节构想未来，然后静静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安宁地守候心底小小的悸动慢慢老去。

时光会带走年少轻狂，悲惘的雨季终会被春暖花开所取代。等到迟暮老矣的时候回忆，那是份珍贵的纪念。只是别让心口的伤不断蔓延，要懂得去学着让它结痂。

天真的亮了，大喇喇地照进军帐，同样照进众人的心底。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怕惊扰这份美好，更怕惊扰躺在那边睡着的女子。

韶韫帮芷念放平，含着泪水冲外面并肩而战的两人开口：“我可以带走她了吗？你们给不了她春花烂漫的地方，麻烦你们放过她。”

话音刚落，外面进来的几个人抬走芷念。他们动作小心翼翼，恍若芷念是件易碎品。琥珀见此，忙不迭地跟上前，回头望眼呆若木鸡的两人。

自始自终，芷念未曾瞧眼浩旭和浩淼的神色。她的身心真的累了，早不想继续。

“她走了，我们应该算下账。”浩淼猛地从沉痛中惊醒，他把浩旭逼到墙角，口吻森然。他本来打算放弃原是唾手可得的天下，没想到芷念走了。可芷念走了，他争得这天下有什么意思？所以他还是要放手，因此他更恨浩旭的横刀夺爱。

浩旭任由浩淼的胳膊架在他的脖子上，只听他的声音无限制地苍老下去：“她走了，带走你的美好。你怎么知道，她没给我带来地狱的毁灭。我爱了那么久的人，最后有人告诉我爱的只是自己！爱没对错，错的只是她遇上我。”

温热的泪水从浩旭的眼眶无征兆地掉落，跟着他的心碎在阳光底下。他仍然失去芷念，哪怕永浩淼没有得到，他依旧可悲地失去。他的自私害得芷念痛苦，但芷念的自私害得他了无生趣。因为他的放纵，芷念再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

浩淼慢慢松开手，放开紧攥不放的浩旭衣襟。他孤寂地转身，以前他分明是有机会得到芷念，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念及过往的幕幕，他忽然想起姬红英光芒底下的那张笑脸。自从他犯错开始，那张类似的笑脸再也没有出现，消失在他的生命。

他们不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想不管不顾地肆意自己。然而他们心里清楚这个时刻，不能放松。

等到浩旭离开，浩淼重新投入到前线。两军对垒的局面重新开始，这次动真格，没有半分的忍让。血溅当场，头断沙场，现实的残忍容不得人存在幻想当中。

要不是浩旭有大批的斛炀宝物在手，这场不分上下的战斗不知何时能结束。他们各自沉着的心事，终于在有天浩淼步步退后，抵不住浩旭势如破竹的进攻。

天变化莫测，双方的争斗亦紧张地跟着天气忽上忽下。有人求得安稳，总算是寻觅到一方净土，有人便是为这样的局面而生，因而不能埋怨人世的不公。

逃避的还了先前的帐，退缩得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背负的使命不同，更不用去说还有别的未能预料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