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动容,指了指一旁的石椅:“只怕你今夜所诉非一时半会能清楚,坐下说吧。”
听我这么说,那人轻轻上前,微弱的烛光映上他严肃又萧条的脸颊,此人正是方才还走路颤颤巍巍的蒙柯。如今的他没有半点醉意,眼中一片清明。
“为何装醉?”
“夫人敏锐,回来时有宵小盯梢,我不得不防。”
“是萧歌山的人?”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除了他,谁还会盯着重华不放。
蒙柯却苦笑:“不止。共有两批人,另一批,盯着皇帝的人。”
我惊讶不已:“皇家影卫身手不凡,怎还会被人盯上?”
“我斗胆猜想,应是宗亲王的人。”
“胡说。”萧景这人我是知道的,虽有野心,却不至于忤逆,再说他才当上宗亲王半年有余,哪有那个本事在萧歌山眼皮子底下培养这么一群高手,生生把皇家影卫给比了下去。
“夫人莫说不信。在下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虽说宗亲王与夏侯府是姻亲,可他能为了功名利禄,不顾王妃才出月子身体羸弱,便娶了端平郡主为妻,端平王何许人也?这等与虎谋皮的气度,怎甘心立于人下?”
我心中慌乱,尽管不想承认,可连自小青梅竹马的枕边人,他能都为了趋炎附势而负心,谁又敢保证,他不觊觎这江山?
“说到底,都是他们萧家的事。”
蒙柯:“大金是他萧家的不假,可现在要拉着我们许家陪葬,这就牵强了。”
我问:“那依你看,该如何打算?”
“萧歌山和萧景谁都算不上好君主,但我更愿意支持萧景。其一,萧景不似萧歌山那般善疑,亦不会知人而不擅用,其二,大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子民共谋的君主,而不是满身暴戾恣睢,为一己私欲猥琐作为的君主。”他看着我,顿了顿道:“其三,夏侯家与宗亲王是姻亲关系,他若登基,夏侯家便是国戚,根基可延百年……”
如果说前两点不足以唯我所动,那这第三点却扎扎实实的钉在了我心口上。
是啊,萧景好歹也是我姐夫,若他登基,夏侯家的地位就更牢固了,到时候许家也再不会受到萧歌山的威胁,我和重华,终得安稳。
我寻着幽暗烛光看着蒙柯坚毅的眼神,为什么我突然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交习了我近一年武艺的“师傅”?
“蒙柯从前,便是这般睿智的吗?”
为什么我觉得,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如此突兀?
他往后正了正身子,大半张脸隐入黑暗里,回答我道:“夫人多虑,在下好歹自小习读兵法,方才只审视夺度之言而已。”
我尴尬的点点头,他自来跟着重华南征北战,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终究是我这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