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周家的女儿,周若璇就可以得到百般庇佑,即使犯了大错,依旧能够原谅。而她周若琦就不得不扛起家庭的重担,被迫面对种种不堪,自降身份,为了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钱,出卖自己的青春和尊严。
周若琦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悲惨,也正是她的悲惨,才换来他们的安逸。黑白照片上的周先生微微笑着,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的确,他解脱了,没有了病痛,没有了负担。周若琦的鼻子有些痛,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她调头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绢,抵住鼻子,不让血滴下来。
屋外的雪停了,han风凛
冽,吹得脸上生生的疼。站在门外,看着屋檐上挂下的冰串,周若琦流下滚烫的泪。若是父亲没有生这场病,那她还是娇滴滴的乖学生,躲在父亲的身后,享受着宠爱,衣食无忧。她又想到了傅子谦,在她最脆弱难过的时候,若是有傅子谦在她身边,一定是莫大的安慰。可是,他弃她而去。
父亲不在了,日子依旧得继续过下去。她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傅子谦,她只剩得她自己。
☆、第二十八章
周先生入土,是在元旦的前一天。雪停了,是一个晴天,可是格外的冷,冷到骨头里,牙齿也跟着打颤。周若琦看着墓碑,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悲伤。周若璇站在一旁,嘤嘤地哭泣。周若琦觉得自己的胃也在翻腾,其实是这几日吃不下东西,导致了不舒适,一阵一阵地反胃。
韩丹给她安排的工作,还是要去的。演唱的曲目依旧是《何日君再来》,依韩丹的意思,是上一次演唱过,免去排练的麻烦。周若琦信了,以为是韩丹照顾她,体恤她刚刚丧父。在新年晚会前,彩排了几遍,心里有了底,再加上上次演唱的经验,便没有那么紧张。
因为是新年晚会,所以穿着喜庆了些。韩丹让裁缝替周若琦缝制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鲜嫩的颜色,衬托出她的年轻,娇艳欲滴。虽然父亲的丧期未过,但因为工作,不得不穿上着旗袍,想着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谅解。
来到会场,周若琦才发现,这原来是日军的新年晚会。她顿时沉下脸,内心不悦。韩丹瞧出她的心思,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得罪他们。”周若琦抿嘴一笑,道:“我知道。这是工作。”
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她再次遇到李香兰。自从得知李香兰是日本人之后,周若琦的心里总有一个疙瘩。李香兰认出了周若琦,朝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你好。”周若琦笑了笑,点头道:“你好。又见面了。”
歌曲是早就熟识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站在台上,看到台下那么多穿着日本军装的人,周若琦心里腻味。她觉得自己是在卖国,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味道。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必须地工作,必须地赚钱。为了平息内心的愧疚,她想着自己是从日本人的口袋里赚钱,赚了日本人的钱,来给中国人用,多少能安心一些。
一曲唱罢,台下响起掌声,周若琦勉强地笑着,匆匆下了台。她想要走,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日本人。但韩丹偏偏拉住她不放,让她陪那些日本军官去喝酒。
陪酒,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只是被日本军人包围,多多少少得压抑着内心的愤恨。周若琦想起莉英,因为不肯陪日本人跳舞,所以被枪杀。而她呢,为了赚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钱,在这里陪日本人喝酒。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她渐渐地开始醉了,眼神迷离。一个穿着西装的日本人朝她走来,她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再哪里见过他。还是他先向她问好,笑道:“我是渡边介。”周若琦想起来,就是那日在孟柏衡的办公室所见到的日本人。她赶紧笑道:“渡边先生,好久不见。”她伸出手,原想跟他握手,而他却托住她的手,弯下腰,轻轻吻了吻
她的手背。
周若琦在心里骂了句:“小鬼子。”但脸上依旧是笑的,盈盈地对渡边介道:“渡边先生今晚玩得可好?”渡边介笑起来的时候,仁丹胡子缩成一小团,道:“极好。极好。还有周小姐唱的歌,也是极好的。”周若琦抿嘴笑道:“渡边先生过奖了,实在不敢当。”渡边介笑道:“这首歌是极好的。何日君再来,就是‘贺日军’再来的意思,极好,极好。”周若琦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地想:“放你的屁。按你这么说,老娘不就成卖国贼了么。小鬼子,满肚子坏水。”
渡边介自然是不知道周若琦在骂他,他伸手搂住周若琦的腰,笑道:“周小姐以后要多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