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衡讨几个也行,只是心境愈加沉重,想到那个没有父亲的家,便觉得空荡荡的,终究是少了什么。过去父亲虽说是病着,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但终究是在那里。曾厌烦过,觉得他的病是累赘,要花费大量的钱去买药不说,还得日日照顾他,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嫌麻烦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希望父亲不在这个家的,可真的不在了,却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小年夜,睡了一整天,迷迷糊糊之间,听见门铃响。周若琦起身,趿着拖鞋,用手揉着头发,走到门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门,便听到孟柏衡的声音:“怎么这副模样?真丑。”周若琦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架起两条腿,仰着头,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孟柏衡在周若琦的身边坐下,脱了手套,扔在茶几上,笑道:“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家睡觉?”周若琦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懒懒道:“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来看我这个在家睡觉的人?”孟柏衡嗤嗤地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打了他的手,睁开眼睛,嗔道:“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孟柏衡给自己点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周若琦不理他,又闭上眼睛,仰面靠在沙发上。孟柏衡淡淡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是我还不满十岁,家里穷,我娘是个旧式女人,不懂得养家糊口。家里没有钱,我总是饿肚子,一饿就哭,我娘没主意,就抱着我,跟我一起哭。”
周若琦听了这话,坐起来,她没想到孟柏衡也有这样苦的日子。孟柏衡皱着眉头,回忆起那段日子,又连着吸了几口烟,继续道:“后来,我娘实在没法子,只能改嫁。那男人对她很不好,嫌她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时常对我们打骂。我忍受不了,在十二岁那年,就偷偷爬上了运粮食的船,来到了上海。为了生存,我什么都做,在码头当搬运工,在赌场当打手,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如今回过头看看,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能在我娘跟前尽孝道。即使没了爹,但还有娘,一个已经失去了,无法弥补,不能在失去另一个。否则,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后悔也来不及。”
周若琦没想到孟柏衡会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她,而她听了他这段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他这般强大,也不需要别人来安慰。嘲笑他?她也不忍心拿这样的事作为攻击他的话柄。孟柏衡朝周若琦笑了笑,叼着雪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回头道:“阿锋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回家吧。”
周若琦梳洗一番,换了衣服
,坐着电梯下楼。阿锋已经等在汽车里,见周若琦来了,便下车,替她开门。她坐进汽车的时候,看见里面有好几个礼盒,便问:“这些是从哪里来的?”阿锋冷冷道:“孟先生吩咐,是替周小姐送到府上的礼品。”周若琦不作声,可心里却暖暖的,因为孟柏衡的缘故。
☆、第二十九章
热热闹闹的农历年,最易衬托出一个人的寂寞。周若琦时常会想起傅子谦。早晨起床,呆呆坐在床上,便是很久。洗脸的时候,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手里毛巾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吃饭的时候,筷子伸到碗里,忽然想起他的一句话,便是一愣。出门的时候,经过两人曾一起走过的马路,心里一痛。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对自己说,其实就是为了钱,她并不爱他。想着想着,无声地落下泪。
韩丹给她安排几项工作,无非是一些晚会上的演唱,唱罢还要陪人喝酒。说是礼貌,其实无非是应酬。在这些应酬中,有大半是去日军处。周若琦虽不是热血爱国青年,但依旧厌恶日本人。面对外族侵略,没有一个人会心安理得。
她出的那张翻唱的唱片,卖得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那些当红的歌女,但作为一个新人来说,是可喜的成绩。韩丹替她办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请了一些圈内人士。她认出了叶霖,与他打了招呼。叶霖告诉她,她将接拍他的新电影。
拿到剧本,一口气看完。她要饰演的,是三姐妹中的老小,一个乖乖的女学生。孟柏衡走到她的身后,探头看了看,笑道:“大明星又要拍电影了?”周若琦白了他一眼,道:“大坏蛋又要去砍人了?”此话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妥,顿时涨红了脸,想要说几句掩饰,但见他一脸的笑,便知他并未生气。
孟柏衡拿过周若琦手中的剧本,翻了几页,随口问道:“这次演什么?”周若琦答道:“女学生。”孟柏衡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道:“你演女学生是顶像的。”周若琦撇了